阿文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手里提着那家私房菜食盒，推开门，看到桑宁躺再沙发角落，身上盖着他的外套，已经睡着了。
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案件资料，旁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水。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睫毛偶尔颤动，像是陷在了什么纷乱的梦境里。
阿文放轻脚步，将食盒放在餐桌上，走到沙发边蹲下。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目光扫过她白皙的脸颊，挺翘的鼻尖，还有那微微抿着的唇。
睡着的她，收起了白日的防备，让人心疼。
好想亲亲。
他伸出手，指拂开她额前一缕碎发，动作小心。
似乎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桑宁在睡梦中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眉头舒展了些许。
阿文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
所有在仓库里积攒的暴戾，都在她的依赖中化为了绕指柔。
他起身，将食盒里的菜逐一拿出来，加热。
食香气弥漫。
桑宁是被这香气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阿文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他身影柔和。
锅里炖着的汤咕嘟作响，他正拿着汤勺，低头尝味道，侧脸专注而温和。
这一幕，平凡、温暖，充满了家的烟火气。
桑宁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们真的是最普通的一对情侣，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正在准备温馨的晚餐。
“醒了？”阿文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对她笑了笑，“去洗把脸，准备吃饭。都是你爱吃的。”
她“嗯”了一声，听话地起身去洗手间。
冷水扑在脸上，让她清醒。
她又想起了那条匿名短信。
要不要告诉他？
餐桌上，菜肴很丰盛，都是那家私房菜的招牌，也是她以前随口提过喜欢的。
阿文开了一瓶红酒。
“今天……顺利吗？”桑宁夹了一筷子菜问。
“还行。”阿文给她盛了一碗汤，“处理了点小事。你呢？一个人在家，没闷着吧？”
桑宁心头一跳，低头喝汤，避开他的视线。
“没有，看了会儿资料。”她含糊地回答。
微妙的沉默，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响。
“宁宁，”阿文忽然开口，放下筷子，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个要想到的人，必须是我。明白吗？”
他的语气温和，但有点强势。
她握着汤匙的手指一紧。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知道。”她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
短信的事，理智告诉她应该相信阿文，告诉他一切。
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以及对“一个人去”那个警告的莫名在意，让她犹豫了。
或许……她可以先自己去探探虚实？
如果真有父亲的线索呢？如果只是恶作剧，她也不至于让阿文白忙一场，打草惊蛇。
阿文将她的挣扎尽收眼底，眸色深了深，却没有再追问。
他太了解她了，看似柔软，骨子里却是不肯服输的倔强和冒险精神。
逼得太紧，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他有他的方式守护她。
“尝尝这个。”他夹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进她碗里，转移了话题，
“下周……我可能有点忙，公司项目的碰头会，定在下周三下午。”
“哦？这么快？”阿文漫不经心听着，目光落在她吃鱼的粉唇上。
真的好想亲她。好想好想。
“嗯，王总催得紧。”桑宁鼓着腮帮子。
阿文移开灼灼目光。
“对了，明天下午我约了人谈点事，可能晚点回来。你记得锁好门。”
明天下午？桑宁心一跳。
正是短信约定的时间！
是巧合，还是……？给她创造“一个人”的机会？
她瞥了阿文一眼，他正神态自若地喝着汤，看不出任何异样。
“好。”她压下心头的惊疑，点了点头。
这一顿饭，两人各怀心思，表面平和。
阿文讲了些无关紧要的趣事，桑宁应和着。
饭后，桑宁主动收拾碗筷，阿文没有反对，只是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她忙碌。
“明天下午……”桑宁洗着碗，水流哗哗，她背对着他，声音有些飘忽，“你大概几点回来？”
“说不准，看情况。可能晚饭前，也可能晚一点。”
阿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慵懒，“怎么？想我了？舍不得我一个人出去？”
他靠近，男性气息喷在她耳后。
又是这种不正经的调调。
桑宁脸一热，没好气地回道：“谁想你了！我是怕你回来晚，没人做饭！”
“哦——”阿文拖长了语调，笑意传过来，
“原来是想我做的饭了。行，我尽量早点回来，喂饱你。”
喂饱……她？
这话听着又带了歧义。
桑宁手一滑，盘子掉进水池。
“你闭嘴！”她羞恼地转身，手上还沾着泡沫。
结果撞到他结实的胸膛。
她气鼓鼓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阿文忍不住低笑出声，一步逼近，不顾她手上的泡沫，捏了捏她的脸颊。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他语气宠溺，“宁宁，记住，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掩饰任何情绪。包括……害怕，或者想做什么危险的事之前的犹豫。”
桑宁浑身一僵，被他捏住的脸颊温度飙升，心脏跳。
他……他知道了？他在暗示什么？
“比如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亲我……”阿文把脸凑近她的唇。
桑宁还沉思短信的事，被他这句暧昧的话炸开了锅。
看着他的俊脸，彻底僵住。
他的确挺危险的。
阿文看她逗比的样子，松开了手，接过她手里的洗碗布。
“去吧，这里我来。去洗个澡，放松一下。你看你，眉头都快打结了。”
他的动作自然，语气寻常，撩死人不要命。
桑宁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厨房。
直到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一夜，桑宁辗转反侧。
匿名短信的内容，父亲被涂黑的合影，阿文意味深长的话语，还有明天下午未知的赴约……所有的一切在她脑海里交织翻滚。
而客厅沙发上的阿文，同样没有睡着。黑暗中，他睁着眼睛，手机映亮了他冷峻的侧脸。
第二天，天气阴沉，乌云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阿文果然在午饭后离开了，临走前仔细检查了门窗，又叮嘱了一遍安全事项，给她留了一把小巧的、看起来像装饰品，实则威力不小的电击器。
“随身带着，防身。”
他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然后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走了，自己小心。”
门关上，公寓里只剩下桑宁一个人。
时间一点点指向下午两点半。
桑宁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那把电击器和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是那条匿名短信。
去，还是不去？
脑海中闪过父亲苍老憔悴的面容，闪过阿文深沉的眼眸，闪过自己身上那些无法解释的“本能”……
最终，对父亲真相的渴望，内心深处的不甘、想要亲自触碰谜底，占据了上风。
她深换上了一身便于活动的服装，将电击器藏在袖口里，又把一把水果刀小心地别在后腰。
最后，她给阿文发了一条短信：
【我出门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点击发送，她握了握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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