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朱迪钠依旧用他那清晰而富有节奏感的声音,讲述着“靖难之役”的起因,分析着燕王朱棣一家在北平是如何“密谋”起事,如何被建文朝廷步步紧逼。
然而,此刻的奉天殿内,几乎没人有心思仔细聆听这些未来的“细节”。
朱元璋的怒吼和拳脚如同雨点般落在朱棣身上,这位年轻的燕王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咬牙承受着来自父皇的滔天怒火。令人心悸的是,整个过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马皇后微微侧过头,眼中虽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必须教训”的决绝。老四这孩子,心思重,胆子大,如今竟敢在御前自称“朕”,若不让他狠狠长个记性,将来还不知会狂到什么地步,酿成何等大祸!此刻的严厉,或许是为了他未来的平安。
魏国公徐达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他倒是想劝,可他敢吗?朱棣那句“朕”已经触犯了最致命的逆鳞,自己这时候凑上去,无异于火上浇油。盛怒下的朱元璋,连他徐达一起打了都是轻的,万一牵连到女儿徐妙云,甚至整个徐家……徐达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求皇帝能尽快消气。
连徐达都不敢动,其他的勋贵文武更是噤若寒蝉,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自己变成殿中的柱子,心里默默祈祷这阵风暴快点过去。
甚至,连一向仁厚、经常为弟弟们求情的太子朱标,此刻也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的内心复杂难言,有一丝对四弟挨打的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启齿的、隐秘的期盼。天幕透露的信息太过惊人,老四未来竟能成就如此伟业,他的.....儿子更是青出于蓝……如果……如果老四就此……那未来的威胁是否就消失了?自己大不了,就像网友调侃的那样,“吃个亏”,把那个......嗯,孤可没想别学李世民那样.....孤只是想的是把那个能力超群的侄子朱高炽当作亲儿子来培养,似乎……也不错?
这个念头让朱标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他无法完全遏制它在心底滋生。
奉天殿内无人聆听天幕,却不代表整个大明无人关注。
西安,秦王府。
秦王朱樉搂着宠爱的邓次妃,一边品着美酒,一边竖着耳朵听天幕分析朱棣“被迫”起兵的缘由。
“啧,”朱樉咂咂嘴,对怀里的邓氏说道,“难怪老四将来要造反,听这天幕说的,确实是被朱允炆那小子和他手下那帮酸儒给逼到绝路上了。”他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同为藩王的物伤其类。
但随即,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不过,昨天你兄长(卫国公邓镇)从应天来的鸽信你也看了,父皇已经雷霆手段处理了吕氏,连朱允炆那小子都被送去了凤阳老家圈禁。如果……如果大哥(朱标)真的躲不过洪武二十五年的劫数,那这太子之位……”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恐怕父皇就真的只能考虑老四了。”
邓次妃依偎在朱樉怀里,柔媚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精明与忧虑:“殿下,妾身担心的倒不一定是燕王能否当太子。妾身怕的是,一旦陛下真有此意,为了给燕王铺路,会不会先将您召回应天,当面询问您的态度……”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在朱樉耳边炸响!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这种可能性极大!一旦被召回京,面对父皇那威严的审视和隐含杀机的询问,他朱樉有选择的余地吗?他敢说不吗?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被迫“主动”表态,放弃本就渺茫的皇位继承权,以此换取一个安稳的余生。
可是……他猛地想起天幕透露的关于自己的未来——洪武二十八年被毒死!还有,自己怀里的这个可人儿,邓次妃,按照历史,似乎也是被父皇下旨勒死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父皇的保证……连鬼都不信!”朱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想起了那些被父皇处决的开国功臣,想起了父皇那多疑而酷烈的性格。就算自己现在表态支持老四,谁能保证将来父皇不会为了给老四一个“干净”的朝局,或者仅仅是因为看自己不顺眼,而再次对自己和邓氏下手?
“本王决定了!”朱樉猛地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只要父皇能答应,保证我们两个能好好活着,安安稳稳地做我们的富贵王爷和王妃,本王……本王就支持老四!”
但这话刚说出口,他自己就先泄了气。保证?父皇的保证值几个钱?一时间,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朱樉淹没。他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解的困局之中,前进是死,后退似乎也是死。
他紧紧抱住邓次妃,仿佛想从她身上汲取一丝温暖和勇气,但心底的那片冰凉,却如何也挥之不去。未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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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终究是年纪尚未至暮年,体力充沛,这一顿好打,直踹得朱棣衣衫凌乱,身上青紫处处,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他指着蜷缩在地、不敢吭声的朱棣,怒喝道:“给咱滚回你的燕王府去!没有咱的旨意,敢踏出府门一步,咱打断你的腿!”
朱棣忍着浑身的疼痛,艰难地爬起身,连嘴角的血迹都不敢擦,低着头,一瘸一拐地退出了奉天殿。那背影,充满了狼狈与屈辱,但低垂的眼眸深处,却燃着一簇压抑不住的、混杂着愤怒与野心的火焰。“朕……”这个字,如同魔咒,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殿内一片死寂。马皇后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什么。徐达等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朱元璋余怒未消,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环视群臣,目光最终落在那依旧闪烁的天幕上,听着朱迪钠还在侃侃而谈他朱家的“未来”,一股无比的烦躁和暴戾涌上心头。
“看什么看!都给咱滚!”朱元璋猛地一挥袖子,“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句,诛九族!”
群臣如蒙大赦,连忙叩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出了奉天殿。顷刻间,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朱元璋、马皇后以及侍立的几个贴身内侍,显得格外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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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秦王府内,朱樉的绝望并未持续太久。长期的骄纵和身为藩王的傲慢,让他不甘心就此认命。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朱樉猛地推开邓次妃,在殿内焦躁地踱步,“老四现在自身难保,正是本王的机会!”
他眼神闪烁,迅速盘算起来:“父皇如今定然对老四心生极大的芥蒂,甚至……可能起了杀心!只要大哥(朱标)不出意外,父皇为了稳定,为了杜绝老四未来的威胁,说不定会……而本王是嫡次子!”
这个念头让他兴奋起来。他甚至开始幻想,如果自己表现出色,主动向父皇表忠心,与老四划清界限,是否有可能取代老四在父皇心中的位置?
“爱妃,”朱樉重新搂住邓次妃,语气带着一丝狠厉,“你立刻再修书一封,用最快的渠道送给你兄长!让他想办法在朝中散布言论,就说……就说老四早有异志,其子皆非凡类,恐非国家之福!尤其要强调,天幕所言,或许正是老四内心野心的映照!”
他要落井下石,彻底断绝朱棣的任何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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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随着今天的天幕直播结束,终于被抬回燕王府的朱棣正趴在床榻上,王妃徐妙云正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药酒。
“王爷,您何苦去触怒父皇……”徐妙云声音哽咽。
朱棣咬着牙,闷声道:“一时失言……但那些后世之人,欺人太甚!”他顿了顿,忽然抓住徐妙云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妙云,天幕说你乃‘天命之女’,说咱的高炽、高煦皆为人杰……你告诉本王,这些话,你信不信?”
徐妙云心中一惊,看着丈夫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混合着痛苦、不甘和某种炽热渴望的光芒,她迟疑了片刻,终究缓缓点了点头:“妾身……信与不信不重要。但妾身知道,无论是福是祸,妾身与孩子们,都与王爷一体同命。”
朱棣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没有再说话,但眼神却越发深邃。父皇的毒打,兄弟的算计,后世的口舌……这一切,反而像是一把锤子,将某些原本模糊的东西,狠狠地砸进了他的心底,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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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内,朱元璋疲惫地揉着眉心。暴怒过后,是更深沉的疲惫和算计。
天幕透露的信息太多太杂,真伪难辨,但却不能完全无视。老四的“失言”固然可恨,但天幕对其能力的评价,对其子孙的推崇,却像一根刺扎在朱元璋心里。
他需要重新评估每一个儿子,尤其是老四。杀了?以绝后患?这个念头确实闪过。但……天幕也说了,老四这一支,关乎大明未来的强盛,那个被吹上天的“好圣孙”朱高炽更是让他心动不已。杀了老四,是否就等于断绝了大明一条可能更加辉煌的未来道路?
而且,若因一句未来说的“失言”就杀了亲子,史书会如何记载?天下会如何看他朱元璋?
一时间,杀与不杀,重用与压制,各种念头在朱元璋脑中激烈交锋。这位以果决狠辣着称的帝王,在关乎子孙和国运的抉择上,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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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东宫之中。
太子朱标独自坐在书房,面前摊开着奏章,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天幕的话,回想着奉天殿内老四挨打时无人劝阻的场景,回想着自己内心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希望老四消失的念头。
他感到一阵寒意和羞愧。自己一向以仁厚自持,友爱兄弟,为何会对一母同胞的四弟生出如此恶念?是因为天幕揭示的未来威胁吗?还是因为……自己对储君之位,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信心?
朱标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他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兄弟之间的裂痕已然出现,而那高悬于天际的天幕,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将大明朝的未来,推向一个未知而叵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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