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厅内，九龙琉璃玺、紫檀麻将、观音琉璃像的光芒尚未散去，众人心神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与感慨之中。
秦哲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与锐利。他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面色复杂、眼神躲闪的长孙无忌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好了，稀罕玩意儿看完了，饭也吃了。”秦哲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接下来，该说点真正…关乎大唐国本，也关乎你们各家各户未来的正事了。”
他拍了拍手。
厅外，四名红棍应声而入。他们抬着的不再是璀璨的珍宝，而是两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大木箱。箱子被放在大厅中央，发出沉闷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心中疑惑：这又是什么？
秦哲走上前，用脚踢开第一个箱子的箱盖。
哗——
里面整整齐齐，摞满了书籍！
最上面一本，封面用端正的楷书写着——《论语》。
他又踢开第二个箱子的箱盖。
里面同样是满当当的纸张！一叠叠，雪白平整，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和竹木清香。
秦哲随手拿起一本《论语》，又抓起一叠纸，在手中掂了掂，目光看向李世民，又缓缓扫过程咬金、尉迟恭、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最后，定格在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的长孙无忌脸上。
“老李，诸位。”秦哲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你们都是大唐的顶梁柱，见识广博。我来问问你们，在长安西市，或者你们家中的账房去买，这么一本《论语》，要多少钱？这么一刀上好的纸，又要多少钱？”
房玄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如此品相的一本《论语》，若是手抄善本，恐需…数贯钱乃至更多。一刀同等品质的纸张，亦需…近百文。”这是当时的实情，知识被垄断，价格极其昂贵。
程咬金咂舌：“他娘的！这么贵？怪不得俺老程一看书就头疼，原来是穷的！”
秦哲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猛地将手中的书和纸举高，声音陡然拔高，清晰无比地报出一个数字：
“如果我说，从我龙首原出去，这样的一刀纸，成本只需一文钱！卖价，两文钱！”
“这样的一本书，成本不到二十文！卖价，二十五文！”
“诸位，觉得如何？！”
“！！！”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的琉璃珍宝带来的是视觉和财富上的震撼，那么此刻这轻飘飘报出的两个数字，带来的则是直击灵魂、颠覆认知、足以引发滔天海啸的恐怖冲击！
一文钱？两文钱？一刀纸？！
二十文？二十五文？一本书？！
这价格…低廉到了荒谬！低廉到了…可怕！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原本只有世家豪族、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纸张，将飞入寻常百姓家！意味着寒门学子、甚至普通农户，都有可能买得起书读！
意味着世家豪门垄断知识、控制上升渠道的千年壁垒，将被这低廉到令人发指的价格，彻底冲垮！
“不…不可能！”长孙无忌失声叫道，脸色煞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低廉的价格背后，代表着对他所属阶层根本利益的毁灭性打击！“纸…纸浆、工时、雕版…成本绝不可能如此之低！绝无可能！”
“不可能？”秦哲嗤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刺向长孙无忌，“长孙大人，你以为我龙首原这几个月，成千上万人日夜不休，是在玩泥巴吗？”
他指向厅外工坊的方向：“竹浆造纸法，用漫山遍野、取之不尽的竹子！活字印刷术，一字一模，随意拼版，万书可印，永无雕版报废之虞！流水作业，分工协作，水力驱动！这些，都是我龙首原的不传之秘！成本，就是可以低到这个地步！”
他踏前一步，逼视着几乎站立不稳的长孙无忌：“长孙大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秦哲到底要做什么吗？你不是一直担心我觊觎你们长孙家的权势富贵吗？”
秦哲的声音冰冷而残酷：“今天我就明白告诉你！我瞧不上你们争的那点东西！我要做的，是砸烂那些挡着寒门子弟往上爬、挡着大唐吸取新鲜血液的烂规矩！是让天下想读书的人都能读得起书！是让大唐的朝廷，不再只是你们几家几姓的朝廷！”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那两箱纸书：“这就是我的手段！阳谋！我就用这最低的价格，最好的纸，最便宜的书，堂堂正正地碾压过去！你们谁挡得住？！”
长孙无忌被这番毫不留情的斥责说得踉跄后退，额头上冷汗涔涔，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他仿佛看到，长孙家引以为傲的百年清誉、门生故吏、文化霸权，在这廉价纸书的洪流面前，如同沙堡般脆弱不堪。
李世民、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人也是心神剧震，他们彻底明白了秦哲的终极目标之一——打破知识垄断，开启民智，从根本上重塑大唐的统治基础！这比任何军事政变、朝堂倾轧都要来得彻底和可怕！
秦哲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稍放缓，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今天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这话，我也就说这一次。”
他再次看向长孙无忌，眼神复杂：“长孙大人，看在老李和皇后的面子上，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帮你，点你。”
“时代变了。抱着老黄历，死守着那点祖上传下来的特权，只有死路一条。想想你的子孙后代，是愿意当一个抱着祖宗牌位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破落贵族，还是愿意…融入这新时代，学着用新的方式，为大唐，也为你长孙家，搏一个新的未来？”
“纸和书，我会卖。价格，就这个价。谁想来买，欢迎。谁想来学技术…”秦哲冷笑一声，“门都没有！谁想拦着不让卖…”
他眼中猛地迸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声音森寒如冰：“那就试试看！”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敢把底牌亮出来？告诉你们也无妨！”
“不良人，早就渗透到了每一个自以为是的世家大族的核心层！你们各家养的那些门客、管事，甚至枕边人…里面有多少是我的人，你们猜猜看？”
“谁要是觉得可以联合起来，搞什么罢市、囤积、甚至…煽动造反？”秦哲的笑容变得极其残忍，“我可以保证，他们绝对活不到把调兵命令发出去的那一刻！我会让他们…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己家的床上、书房里、密室里！”
“不信邪的，尽管来试试！看我秦哲，敢不敢把你们连根拔起，屠个干干净净！”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整个议事大厅，让所有听到的人，包括程咬金、尉迟恭这样的悍将，都感到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他们毫不怀疑，秦哲绝对说得出，做得到！他有这个能力，更有这个决心！
长孙无忌彻底瘫软在一旁的椅子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他所有的依仗、所有的算计，在对方这绝对的技术碾压和恐怖的情报威慑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秦哲最后看向李世民，语气恢复了平静：“老李，这事，我做了。用最低的价格，让全大唐的人都能用上纸，读上书。你…支持吗？”
李世民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那两箱足以改变天下的纸书，又看看失魂落魄的长孙无忌，最后目光坚定地看向秦哲，重重点头：
“朕…支持！此乃利国利民、功在千秋之伟业！朕…岂有反对之理？！”
“好！”秦哲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他挥挥手，让红棍将箱子抬下去。
“好了，正事说完。诸位…可以回去了。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你们可以随便传出去。我就是要让那些躲在暗处的臭虫们知道…”
秦哲负手而立，望向厅外广阔的天地，声音平淡却蕴含着无上的自信与威严：
“时代，已经变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厅内众人，心神激荡，久久无言。
他们知道，秦哲今日并非简单的展示和送礼，而是一次正式的摊牌和宣战。
一场用纸和书作为武器，没有硝烟，却更加残酷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而失败的代价，对于某些人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龙首原的这次会面，注定将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大唐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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