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狩猎，为铜都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财富。
整整三百多头巨角野牛，被成功地驱赶进了由磐石卫队紧急建造的巨大围栏之中。
肉，堆积如山。
整个部落，都沉浸在一种近乎狂欢的喜悦里。
何维下令，全城连续三天，举行“丰收庆典”。
巨大的篝火，彻夜不息。
每一个铜都城的人，无论新旧，无论职位高低，都可以敞开肚皮，尽情地享用着烤得滋滋冒油的、鲜嫩的牛肉。
孩子们围绕着篝火追逐嬉戏，他们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
女人们则一边烤肉，一边唱着古老的歌谣。
男人们，则大口地喝着鱼部落带来的、用野果酿造的淡酒，围在一起，眉飞色舞地，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铜都铁骑”那神话般的战绩。
商、渔获，以及所有参与了那场狩猎的骑手，都成了整个部落最耀眼的英雄。
年轻的姑娘们，会将她们亲手编织的花环，戴在这些勇士的脖子上，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慕和崇拜。
何维坐在火塘边，看着阿月将那颗巨大的牛王头颅，和那面倒下的狼头旗，并排地，悬挂在了议事石屋最显眼的位置。
一个代表着征服自然，一个代表着战胜敌人。
它们，将成为铜都城所有人心中的图腾，时刻提醒着他们，荣耀，需要用鲜血来换取。
“何维，”阿月将一串烤好的肉递给他，眼中也带着笑意，“你做到了。现在，城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想成为像你一样的骑士。”
何维接过烤肉，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他的目光，越过欢腾的人群，望向了另一个地方聚落外的田野。
在那里，另一场丰收，也即将到来。
金黄色的粟米，在秋风中沉甸甸地弯下了腰。
禾根带着他的农夫们，正组织着第一批新移民，用新铸造的青铜镰刀，进行着试验性的收割。
青铜镰刀的锋利，让收割的效率，提升了数倍。
禾根抚摸着那些饱满的谷粒，激动得老泪纵横，他告诉何维，照这个长势，今年的粮食产量，至少是去年的五倍！
人口、肉、粮食。
这三个最重要的战略资源，在短短几个月内，都实现了爆炸性的增长。
铜都城，仿佛在一夜之间，从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部落，变成了一个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的强大势力。
然而，当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巨大的喜悦中时，只有何维，和几个最核心的管理者，看到了繁华背后，那潜藏的巨大危机。
庆典结束后的第四天。
一场小规模的核心会议，在何维的石屋中秘密召开。
参与者，只有燧、禾根、穗、墙，以及作为记录者的阿月。
“粮食很多，是好事。”何维的开场白，直接给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收割上来的粮食，我们，该放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当然是放在粮仓里啊。”穗不解地回答。
“我们那个用夯土和木头建的公共粮仓，原本是为不足千人的一季收成准备的。”何维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而现在，我们有超过两千人，产量是过去的五倍。我问你们，那个小小的粮仓，塞得下吗？”
燧长老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是一个顶级的工匠，对体积和容量，有着最直观的敏感。
他快速地在心中计算了一下，随即，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首领，您说的对。”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别说五倍，就算只有三倍的粮食，我们那个粮仓也会被直接撑爆。大部分的粮食，都将无处存放。”
“而没有妥善保存的粮食，意味着什么？”何维继续追问。
“意味着腐烂，意味着鼠患，意味着虫蛀！”负责农业的禾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后果，他急得站了起来，“一旦碰上连续的阴雨天，那些堆在露天的粮食，不出十天，就会全部发霉、变质！我们辛苦一年的收成，就会全都打了水漂！”
一场由“丰收”带来的巨大危机，就这样，赤裸裸地，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粮食太多，也会成为一场灾难。
“那……那我们赶紧再建几个粮仓！”墙，这个负责建设的女人，焦急地说道。
“来不及了。”何维摇了摇头，“再有半个月，就要进入大规模的收割期。用夯土建粮仓，工期太慢，而且，秋季雨水多，夯土不容易干。我们没有时间了。”
绝望的气氛，在石屋中蔓延。
难道，他们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那即将到手的金色财富，腐烂在泥土里？
“或许……”一直沉默的燧长老，突然开口了，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工匠特有的、试图解决问题的光芒，“或许，我们不用‘土’。”
他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用土，那用什么？”
燧长老指了指他们身处的这间石屋，又指了指外面那刚刚建好的城墙。
“用石头？”墙立刻反应过来，“可是，采石、打磨，再把它们砌起来，比夯土还要慢啊！”
“不，不是砌。”燧长老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一个全新的、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成型，“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石头一块块地堆起来呢？我们为什么不能……让石头，自己‘长’成我们想要的形状？”
他看着何维，眼神中带着请教和求证。
“首领，我记得，您曾经教过我们，在熔炉里，有一种东西叫‘炉渣’。它们是矿石熔化后剩下的、没用的废料，冷却后，会变得和石头一样坚硬。”
“我还记得，我们采煤的时候，挖出过很多黄色的、黏黏的土。还有一次，我们为了寻找更耐火的材料，曾将一些石灰岩丢进火里烧，最后，得到了一种白色的粉末。那种粉末，一遇到水，就会发热，然后重新凝固成坚硬的块状。”
燧长老越说越激动，他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世界的边缘。
“首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把这些东西——烧过的石灰石粉末、黄色的黏土，再加上沙子和我们砸碎的石子，按照一定的比例，和水混合在一起……”
他看着何维，用一种颤抖的、几乎是祈求的语气，问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它们……会不会也像炉渣一样，自己凝固成一整块的、坚硬的、我们想要的任何形状的……新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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