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的指尖在靴底金属纹路上微微发颤,暗河的冷水漫过他的腰腹,却压不住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那些碎片般的记忆突然在脑中翻涌——柳婆子熬药时总把药罐擦得锃亮,说这是老爷头当年从工地捎来的;铸钟人敲钟时总盯着他的脚,说小澈这双靴底,有活的魂;还有现实里阁楼那本笔记本,封皮二字被他翻得卷了边,此刻正随着心跳在意识里灼烧。
那露水不是药。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碴。
莲台里的微光在他眼底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那些原本以为是能量流的东西,此刻竟在他寒髓蛟脉的感应下显露出轮廓——是半透明的人形,有的攥着扳手,有的别着工牌,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水泥灰。
夜喉的半透明躯体又裂开几道缝,黑水顺着裂痕渗进暗河,惊得游鱼纷纷逃窜:三十年前......我们三百工程师奉命建造九域地脉枢纽。
最后一夜,系统突启自毁协议,所有人都被标记为冗余数据清除。他抬起手,指尖穿过自己胸口的贯穿伤,我拼死将核心代码焊进承脉靴,送出去一双......他的目光锁在林澈脚上,没想到,它穿在了你脚上。
林澈的喉结动了动,后槽牙咬得生疼:所以你是......我父亲的同事?
不止是同事。夜喉笑了,那笑里带着铁锈味的苦涩,我是你娘的师兄,也是......看着你出生的那个。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天灵盖上。
林澈猛地踉跄一步,后背撞在冰凉的水晶壁上。
他想起柳婆子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你娘当年在工地画图纸,有个师兄总给她带热豆浆;想起铸钟人拍着他的肩说你娘那批人,个个都是把命焊进代码里的;更想起现实中那本笔记,第一页写着柳晓芸设计图修正稿——原来所有碎片,早就在等这一刻拼合。
阿锤快撑不住了。远处传来墨七低沉的提醒。
林澈这才惊觉,不知何时阿锤已被墨七抱在怀里,少年的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纸,胸口起伏越来越弱。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还魂露,那些微光中的残魂突然开始躁动,像困在玻璃罐里的萤火虫——系统说的悲恸代码变种,哪里是污染,分明是这些被判定为的测试者残魂,在抗拒被强行注入新的宿主。
如果直接喂阿锤喝......林澈喉间发紧,后半句咽了回去。
他能想象到,百道记忆洪流冲进少年脑海的场景——比千刀万剐更疼的,是意识被撕成碎片。
真正的解法不在夺取。夜喉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你娘当年说过,守护才是最好的传承......
林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莲台中央翻涌的幽蓝水光,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用武道拓印系统时,拓的是街头老拳师的八极拳——那时系统提示需剥离宿主部分感悟以容纳新技能。
现在,这提示像闪电般劈开混沌:如果他把自己的武道意念拓印进还魂露,用纯粹的国术精神力包裹那些残魂......
拓印对象:林澈。他咬着牙将手掌浸入莲台,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项目:八极拳意念模板。
系统警告瞬间炸响:【检测到宿主主动剥离核心武道感悟,此操作将导致【八极拳·崩山劲】熟练度永久下降30%,是否继续?】
继续。林澈的声音稳得惊人,仿佛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
他能感觉到,那些在经脉里流转了二十多年的拳意正在被抽离——第一次跟爷爷扎马步时的汗水,第一次跑酷时踩碎的青石板,第一次在游戏里用八极拳轰飞野怪时的震颤......这些记忆化作金色的光丝,从他眉心涌出,融进还魂露的微光里。
澈哥......阿锤突然发出一声含糊的呢喃,睫毛颤得像落在雪地上的蝶。
林澈转头看他,少年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抓着墨七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暗河的水流突然变得滚烫。
莲台里的微光开始旋转,那些残魂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原本躁动的能量流竟顺着林澈的手掌,温柔地缠绕上他的手腕。
夜喉的躯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一双眼睛还亮着:你娘要是看见......
她会说我帅。林澈扯了扯嘴角,血沫顺着下巴滴进水里,毕竟......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毕竟我在学她当年的样子。
刹那间,湖水沸腾。
暗河的水温在刹那间攀升至灼人,莲台里的幽蓝水光翻涌成沸腾的漩涡。
林澈浸在水中的指尖泛起不正常的青白,那些被抽离的拳意金丝却愈发明亮,如活物般钻进还魂露的微光里,与其中半透明的残魂缠绕、融合——原本躁动的能量流突然安静下来,像被春风抚平的湖面,每道残魂的轮廓都清晰了几分,工牌上的姓名、扳手刻痕、发梢未干的水泥灰,竟都与现实里老阁楼笔记本中的素描一一对应。
“阿锤!”墨七的吼声裹着颤抖。
他抱着的少年原本苍白如纸的脸,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血色。
龟裂的皮肤像陈年墙皮般簌簌脱落,露出下面新生的健康肌理;原本微弱如游丝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平稳,甚至能听见胸腔里传来轻浅的心跳声。
阿锤睫毛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抠进墨七的衣襟,发出一声含混的“澈哥”。
林澈跪坐在湖泥里的膝盖重重一沉。
他的瞳孔早已失焦,眼前的景象像被泼了墨汁,渐渐模糊成一片混沌。
但意识最深处,还牢牢拴着阿锤那声带着鼻音的呼唤。
他想笑,可嘴角刚扯动半分,血沫就顺着下巴滴进沸腾的湖水里,在水面绽开细小的红花。
“臭小子……说好要教你跑酷过悬崖……”他喉咙里滚出破碎的呢喃,“还得叫我一声哥呢……”话音未落,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筋骨,向前栽进暗河。
“林澈!”墨七抱着阿锤的手猛地收紧,少年刚恢复的体温还焐在他臂弯,他却已经扑过去捞起林澈绵软的身体。
指尖触到林澈后颈时,他倒抽一口冷气——那皮肤冷得像冬天的青石,脉搏细弱得几乎摸不到。
“生命力透支过度。”花娘不知何时挤到近前,指尖搭在林澈腕间,眉峰紧拧成结,“他剥离了核心武道意念,相当于把命门撕开了道口子。至少三天,不能动真气,不能受半点冲击。”她抬头看向半透明的夜喉,“你既然知道这潭水的来历,总该有办法保他一口气吧?”
夜喉的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像被风卷走的雾。
但听见花娘的话,他残剩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工程燃料……”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铁锈味的涩,抬手时,半透明的手腕裂开一道缝,黑色液体从中渗出,“这是我最后一点代码残核,能维持他生机到上岸。”
墨七没说话,只是将林澈放平,托起他的下颌。
夜喉的黑水滴进林澈唇间时,林澈的睫毛颤了颤,喉结无意识地滚动,像婴儿吮吸乳汁般咽下那抹黑。
夜喉的躯体更淡了,最后看了眼林澈靴底的金属纹路,轻声道:“替我……跟柳晓芸说,当年那杯豆浆,我终究还是没凉。”话音未落,他便散作漫天星屑,融入暗河的水流里。
“走。”墨七将断裂的石碑覆在林澈胸前。
那石碑上的裂痕泛着幽光,竟与林澈靴底的金属纹路有几分相似。
他弯腰将林澈打横抱起,转头对花娘道,“浮玉湖的传送阵在三里外,你抱阿锤,我护着他。”
撤离的队伍在暗河里跌跌撞撞。
阿锤已经醒了,缩在花娘怀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林澈苍白的脸,手指攥着林澈垂落的袖口,像抓着救命稻草。
墨七怀里的林澈像片随时会碎的薄冰,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那具躯体在往更冷的方向坠去。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观测塔顶层,苏晚星的指尖重重按在全息操作台上。
她接入的游戏后台数据突然炸开一片金光,尘封的“林氏基因适配计划”档案自动弹出。
画面里,年轻的柳晓芸穿着工服,怀里抱着个襁褓,对着镜头微笑:“编号L.c.各项指标达标,正式录入破壁者候选库。”婴儿的脸被打上了马赛克,但苏晚星认得那襁褓——是林澈总说“奶奶手缝的,跑酷时垫腰最舒服”的旧物。
“原来你们早就算好了。”她轻声说,指尖抚过全息屏上柳晓芸的脸,“用基因锁、用武道天赋、用这些被遗忘的残魂……可这次……”她抬头望向窗外,浮玉湖的晨曦正穿透薄雾,“我想让命运多一点温度。”
暗河的水流渐渐变浅,队伍终于摸到了传送阵的边缘。
墨七的手臂早已酸麻,但怀里的林澈却越来越轻,轻得像团即将消散的雾。
他咬着牙跨进传送阵的瞬间,林澈突然发出一声梦呓。
“熔岩……好烫……”林澈的睫毛剧烈颤动,意识坠入一片血色湖面。
他看见一双赤足踏过沸腾的熔岩,脚底的金属纹路与自己靴底的织网严丝合缝。
那人回头,面容却像被蒙上了层水雾,只留下一句低哑的话,混着熔岩的轰鸣撞进他意识:“儿子,该回家了。”
同一时刻,九域江湖主城最深处的天工阁。
那道尘封千年的青铜巨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门缝里渗出的金光又扩大了一寸。
门后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像是某种沉睡的存在,终于睁开了眼睛。
林澈的意识在血色湖面漂浮,湖水漫过他的鼻尖时,他听见了熟悉的钟声——是铸钟人敲的那口古钟,是柳婆子熬药的陶罐碰撞声,是现实里老阁楼笔记本被风吹动的翻页声。
然后,所有声音都被淹没在湖水的轰鸣里,他最后想到的,是阿锤刚愈合的手指抠着他袖口的温度,和夜喉消散前说的那句话。
“该回家了……”他喃喃着,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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