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血腥气漫进灰藤巷。
断墙上挂着半截染血的旌旗,碎砖缝里还卡着影蚀会改造人的金属指节。
赤眉蹲在青石板上,用断剑挑开最后一具残骸的胸腔,机械芯爆成火星时,他骂了句:奶奶的,连尸体都带自毁程序。
老秦!飞蛾儿从巷口跑来,靴底踩着积水啪嗒响,苏工的通讯!他递过沾满泥的平板,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警告刺得人眼疼——【蚀面人第二波充能已启动,地脉熔解倒计时:12:00:00】。
林澈正蹲在檐下擦拳套,指节上的血痂被水浸得发软。
他抬头时,晨光穿过雾霭落在后颈的金纹上,那纹路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熔解?他用拳套蹭了蹭下巴,那老东西是想把灰藤巷当熔炉,用数据洪流重铸躯体?
更麻烦。苏晚星的声音从平板里挤出来,带着电流杂音,她应该还在地下机房。
全息投影里,她额角沾着机油,指尖快速划过悬浮的数据流,他的脉冲频率在变,原本分散的改造人集群开始形成指挥链——再晚三小时,整座街区的金属管道都会变成他的神经。
雾姑的盲杖在地上敲出轻响。
她坐在廊下,怀里抱着焦黑的七弦琴,断了的琴弦缠着布条:拓印《影蚀真经》?
林澈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昨夜拓印蚀面人电路结构时,那些爬进脑海的数据流像烧红的铁丝,差点把他的意识绞成碎片。
但此刻他歪头笑了,露出犬齿:不拓他的经,怎么知道他的脉?
就像拆机器,总得先看图纸。
你会被数据反噬。雾姑的手指扣住琴身,指节发白,那不是普通功法,是用千万执念淬出来的恶念核。
我这人啊——林澈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泥,拳套上的血渍在雾里晕开,从小就在赌命。
跑酷时赌过楼间距,被收保护费时赌过拳头硬不硬,现在......他弯腰捡起脚边的半块青砖,对着阳光看上面的裂纹,就赌这破系统,没老子的命硬。
夜来得比往常快。
林澈贴着运河边的芦苇丛移动,河雾漫过他的肩,把影子揉进黑暗里。
他能听见前方影蚀会哨卡的脚步声——两个改造人,金属关节在潮湿空气里发出吱呀声。
左手摸向腰间的短刀,刀鞘上还留着赤眉刻的字,那是火种营的标记。
夜莺。他压低声音。
芦苇丛里传来极轻的振翅声。
一道黑影掠过他头顶,落在哨卡旁的槐树上——是夜莺特制的竹蜻蜓,缀着引魂香。
两个改造人同时顿住,机械眼的红光开始闪烁。
林澈趁机猫腰窜过浅滩,靴底在湿滑的鹅卵石上碾出细碎的响。
目标建筑在河湾处,是座废弃的钢铁粮仓。
蚀面人的数据光带正从仓顶的通风口涌出,像黑色的蛇群游向天空。
林澈贴着仓壁,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拓印系统在识海深处苏醒,金纹顺着后颈爬向耳后——这是他即将发动能力的征兆。
仓门虚掩着。
他侧耳,听见里面传来低吟,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某种机械的嗡鸣。
蚀面人站在中央的祭台上,数据触须缠满全身,原本的人脸已经融化,露出下面流动的黑色代码。
他的右手按在一块水晶上,那水晶正随着他的动作脉动,每十九秒,光带的亮度就会暗上一瞬。
就是现在。林澈默念。
他摸出怀里的影蚀会芯片——昨夜从蚀面人残骸上抠的,表面还沾着焦黑的数据流。
芯片抵在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他冲了出去。
祭台离他还有三步。
蚀面人突然转头,数据眼的红光刺穿雾霭。
林澈的心跳到了喉咙口,脚尖点地跃起,左手扣住祭台边缘,右手按上蚀面人背部的数据流纹路——那是他昨夜拓印时发现的薄弱点。
【武道拓印启动】
识海炸开惊雷。
黑色的功法如潮水倒灌,林澈听见自己的头骨在响,像是有把锤子在敲太阳穴。
无数画面闪回:被改造人撕碎的老人,在火海里哭嚎的孩子,蚀面人站在血污里冷笑:你们不过是系统的燃料。剧痛从双眼蔓延,他能感觉到眼球后的神经在断裂,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祭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他嘶吼着掷出信号弹。红色的光划破夜空,在仓顶炸开。
飞蛾儿的声音从外面撞进来:头儿!接着是金属碰撞声,夜莺的短刃砍在改造人关节上的脆响。
林澈被人拽住胳膊,是飞蛾儿的手,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度。
他踉跄着往外跑,血滴在地上连成线,模糊的视野里只剩一片黑暗。
抓住他的腰!夜莺喊。
林澈感觉有人环住他后腰,是夜莺的劲装,布料上沾着她惯用的沉水香。
三个人跌跌撞撞冲进雾里,身后传来蚀面人的尖叫:杀了他们!
等再睁眼时,林澈躺在临时医棚里。
草药味刺得鼻腔发疼,有冰凉的银针扎在后颈大椎穴,雾姑的吟唱像片羽毛,轻轻扫过他的意识:魂归魄,气归神......
疼吗?雾姑的手抚过他额头,带着琴茧的指腹擦去他眼角的血。
林澈想笑,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比跑酷摔断腿轻。他的声音发哑,刚才......脉冲......
每隔十九秒停顿?苏晚星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她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敲击,我截到了数据流片段!
那是指挥链的呼吸间隙——就像人的心跳,停跳时整个系统会进入防御空窗期!
林澈的手在被子下攥紧。
黑暗里,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记忆里那道停顿的脉冲重叠。十九秒......他呢喃着,够放十颗震爆弹,够改三条指令......
雾姑的银针突然轻颤。
她撤针时,林澈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深处沉了下去,像块石头落进深潭。暂时压制住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担忧,但你的视神经......
瞎就瞎吧。林澈摸向床头的沙盘,指尖触到凹凸的地形,反正灰藤巷的每块砖,老子闭着眼都能摸出纹路。他抓起一把沙,任细粒从指缝漏下,去把木匠老张叫来——他扯了扯嘴角,老子要个能摸的沙盘。
医棚外,晨雾正在退散。
第一缕阳光穿过布帘,照在林澈的手背上。
他的影子投在沙盘上,像团烧不尽的火。
第一缕阳光穿过布帘,照在林澈的手背上。
他的影子投在沙盘上,像团烧不尽的火。
木匠老张的触觉沙盘送来了。飞蛾儿的声音带着几分忐忑,竹筐被轻轻放在床沿。
林澈指尖刚触到粗糙的沙面,便皱起眉——原本的黏土被换成了掺着碎瓷片的粗沙,凹处嵌着磨圆的卵石代表断墙,凸起的木块是残檐。好小子,他忽然笑出声,连砖缝的弧度都刻出来了,老张这把年纪手倒没抖。
飞蛾儿松了口气:您说要闭着眼摸出每条巷,我特意让老张用砂纸磨了三遍。
林澈的食指沿着沙盘边缘游走,在灰藤巷铁锚街的交界处顿住。
那里被他抠出个指甲盖大的坑:这处阴沟能塞震爆弹吗?
赤眉的嗓门从棚外撞进来,断剑鞘磕在门框上哐当响,老子刚带弟兄们清了淤泥,三枚震爆弹叠着塞都富余!他大步跨进来,金属义肢蹭过布帘,带起一阵铁锈味,不过头儿,您这眼睛......
老子耳朵比眼睛灵。林澈抄起沙盘上的木片,听着——东巷留两个兄弟,专敲铁皮桶;南墙根埋三串响铃,风一吹就能晃;西头让夜莺带斥候,每隔半柱香学三声鸦叫。他的手指重重压在位置,蚀面人的脉冲每十九秒停跳一次,到时候雾姑的琴音提三度,苏工的伪指令跟着灌进去。
明白!飞蛾儿攥紧腰间的铜哨,转身要跑,却被林澈叫住。
等等。林澈摸出怀里的影蚀芯片,把这玩意儿嵌在沙盘中心——拓印时它吸过蚀面人的数据流,苏工说能当信号引子。
棚外突然炸开铜锣声,震得竹筐里的木片簌簌落。
林澈的睫毛在血布下颤动,他抓起沙盘塞进赤眉怀里:来了。
赤眉的义肢嗡鸣着弹出刀刃:我去守铁门!
老秦!林澈叫住他,手指在空气中虚点两下,第三波攻势会冲西巷,让阿狗带三个兄弟绕到房顶上,掀瓦砸他们后颈的接口。
得嘞!赤眉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带起一阵风,刮得林澈额前的碎发乱飞。
喊杀声像潮水般漫过来。
林澈扶着棚柱站起来,血布下的眼球一跳一跳地疼,却能清晰听见:东边传来铁皮桶的闷响——是东巷的兄弟在敲;南边的铜铃开始丁零当啷——风正往南吹;西边的鸦叫少了一声——夜莺的斥候到位了。
第一波!他吼出声,北巷放绊马索!
头儿!北巷没马!飞蛾儿的声音混着金属撞击。
老子说的是改造人的腿!林澈抓起墙角的短刀,刀鞘上的字硌得掌心发疼,他们膝盖的齿轮怕油!
让老陈把炸串的油泼下去!
惨叫声刺破空气。
林澈的嘴角扬起,血布被汗水浸得发沉。
他能听见改造人的金属关节在油渍里卡壳的吱呀声,能听见赤眉的断剑砍进机械胸腔的闷响,甚至能听见蚀面人在远处的尖叫:分散!
包围灰藤巷!
第二波冲南墙!林澈的手指死死抠住棚柱,响铃停了——他们踩着铃铛过来的!
放震爆弹!飞蛾儿的嘶吼混着爆炸声,气浪掀得医棚布帘猎猎作响。
林澈被气浪推得踉跄,却在撞翻药柜的瞬间抓住桌角:第三波!
西巷!
阿狗!
掀瓦!赤眉的吼声里带着血沫子,奶奶的,老子的胳膊——
林澈的心脏猛跳。
他听见赤眉的痛哼,听见金属义肢断裂的脆响,听见滚烫的血滴在青石板上的声。老秦!他摸索着冲出门,却被夜莺拦住:您不能去!
让开!林澈的短刀抵住夜莺的腰,他说过要和我分最后一个馒头!
林哥!赤眉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破风箱似的喘息,你还记得咱俩在垃圾场分馒头那会儿吗?
现在——我也信你能赢!
铁门被撞得哐当响。
林澈能想象赤眉用断剑撑着地面,用血肉之躯抵住那扇半人高的铁门,他的左臂肯定被焚心铳击穿了,血正顺着断剑往下淌,滴在他当年刻的字上。
雾姑!林澈扯开嗓子,《断枷吟》变调!苏工!同步脉冲!
七弦琴的清响刺破硝烟。
林澈血布下的眼球突然发烫,那是拓印系统在共鸣。
他能听见琴音里的裂痕——雾姑故意弹错了一个音,却恰好与苏晚星伪造的脉冲频率重叠。
叮——
金属摩擦声戛然而止。
林澈听见改造人的机械眼集体熄灭的轻响,听见他们的关节发出扭曲的呻吟,听见其中一个改造人用沙哑的人声喊:娘......
不可能!
他们没有自由意志!蚀面人的尖叫带着数据撕裂的刺响。
林澈扯下血布,眼前一片混沌的红。
他爬上残墙,张开双臂,让风灌进满是血污的衣领:你忘了,人心不是代码!
它会痛,会记,会反咬一口!
改造人的钢爪刺穿了影蚀会喽啰的胸膛。
林澈摸出怀里的影蚀芯片,能感觉到它在发烫——那些被数据囚禁的执念,正在顺着芯片往他识海钻。
头儿!
地脉!苏晚星的尖叫从通讯器里炸出来,他们在强行跳过冷却,要引爆了!
林澈的指尖在残墙上摸索,摸到一道熟悉的刻痕——那是他三天前用短刀刻的字。灰婆婆呢?他突然问。
在这儿......苍老的声音从墙根传来。
林澈蹲下身,触到一只枯枝般的手,掌心里躺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孩子......这是龙脊之心的钥匙......我守了一百年......终于等到你。
铜钥的纹路刺进林澈掌心。
他听见地脉深处传来更剧烈的嗡鸣,像远古巨兽在苏醒。
腕表突然微光闪烁,系统提示音轻得像叹息:【异源功法兼容性提升已解锁,可尝试拓印非人类血脉技能】
飞蛾儿!林澈把铜钥塞进少年手里,带灰婆婆去安全区。
夜莺!
给我根绳子——老子要去地下走一趟。
头儿!飞蛾儿的哭腔混着爆炸声,您眼睛......
老子耳朵能听见地脉的心跳。林澈把绳子缠在腰间,摸了摸后颈发烫的金纹,再说了——他咧嘴笑,血污在脸上裂开道白痕,拓印了这么多功法,总得试试新本事。
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当他跳进地脉入口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是百姓们拿着竹筐,开始默默清理尸体。
林澈坐在断墙上,背对着渐暗的天色。
他摸出怀里的触觉沙盘,指尖触到灰藤巷的位置,那里还沾着赤眉的血。
风掠过他的脸,带来若有若无的琴音,像雾姑在哼那首没弹完的《断枷吟》。
远处,地脉的嗡鸣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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