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桌书生们关于朝堂巨变的议论渐渐平息,转而谈论起科举诗文。林喻收回感知,正思索着下一步是去打探“锦兰堂”的消息,还是先寻个落脚处,另一侧几个走商模样的人的谈话又飘了过来,内容却颇为稀奇。
“……千真万确!就在城西三十里外的黑风坳!那地方邪性得很,老辈子人都说有去无回,最近更是邪门!”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唾沫横飞,“连着好几个晚上,那山坳里都冒出七彩霞光,还伴着一种怪响,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头敲锣打鼓,又像是鸟叫,可啥鸟叫得那么响亮震心啊?”
“王老哥,你可别瞎咧咧,吓唬人吧?别是啥山火或者磷火?”同伴表示怀疑。
“屁的山火!那光漂亮得很,一点烟都没有!而且一到白天就啥也没了,有人壮着胆子白天去看过,坳子里静悄悄的,连只野兔都看不到,瘆人得很!都说是不是有啥宝贝要出世了?还是啥大妖要成形了?”
“宝贝?得了吧,有宝贝也轮不到咱们。县太爷都派人去瞧过了,屁都没找到,还折了两个衙役,说是回来就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说什么看到火里的神仙了……我看呐,就是不祥之地,躲远点好!”
“凤凰!对!有个游方老道偷偷跟我说,那气象,像是古书上说的‘凤鸣岐山’般的吉兆,但又带着火煞,怕不是有什么跟火凤相关的天材地宝要现世了!”又一个声音加入,神秘兮兮,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量。
“凤凰?那可是神话里的东西!瞎扯……”
………
几人争论不休,大多当作奇闻怪谈,一笑置之。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喻的瞳孔微微收缩。七彩霞光?奇异鸣响?火煞之气?“凤凰”传说?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触动了他深藏的灵觉。这个世界虽无灵气修仙,但天地造化之奇,未必不能孕育出某些蕴含庞大生命精元或奇异能量的东西,或许对锤炼肉身、滋养神魂大有裨益。
“黑风坳……”林喻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他如今刚离村,正需机缘快速提升实力,这突如其来的怪谈,仿佛黑暗中的一点星光,不容错过。
无论真假,都值得一探。万一是机缘呢?即便是陷阱或误会,以他现在的身手和准备,只要不遇上军队围剿或者真正的世外高人,脱身应当不难。
打定主意,林喻不再耽搁。他起身结账,出了茶馆,并未立刻出城,而是先去了安陵县最大的车马行和几家信誉尚可的镖局,假意打听去往别处的路线和价钱,实则旁敲侧击关于黑风坳的更详细信息,尤其是近期是否有其他形迹可疑之人打听或前往。
果然,从一两个口风不紧的伙计那里,他得知近日确有几批外来的“豪客”打听过黑风坳,形容各异,但看起来都不好惹,其中似乎还有官面上的人。林喻心中警铃微作,看来这“奇闻”吸引来的,不止他一个。
他更加谨慎,并未直接购买野外用具,而是分了几家不同的店铺,购置了足量的干粮、清水、盐巴、火折子、坚韧的绳索、驱蛇虫的药粉、以及几种常见的解毒草药。又特意去铁匠铺买了一把质地不错的精钢短刃贴身藏好。最后,才在一个不起眼的杂货铺买了件深灰色的斗篷,可以遮蔽身形和面容。
一切准备就绪,已是下午。他未在县城停留,径直出了西门,却并未立刻直奔黑风坳,而是先沿着官道走了一段,确认无人跟踪后,才猛地折入一条荒僻小径,施展身法,加快速度,朝着黑风坳的方向迂回前进。
三十里路,对于已是练气期且身体经过强化的林喻而言,不算什么。但他刻意控制速度,保存体力,并时刻留意四周动静。接近黄昏时分,一片被灰黑色雾气笼罩、地势险峻的山坳轮廓出现在远方。越是靠近,越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和燥热。
他没有选择直接从明显的入口进入,而是绕到一侧陡峭的山壁,寻找易于隐蔽的路径。果然,在坳口附近,他发现了一些凌乱的新鲜脚印,以及被利刃砍断的藤蔓荆棘痕迹。有人先他一步进去了,而且不止一拨。
林喻眼神微凝,更加小心。他选择了一处更为陡峭、常人难以攀爬的位置,利用绳索和敏捷的身手,悄无声息地滑入坳中。
一入坳内,光线瞬间暗淡下来。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雾气包裹而来,带着一股腐朽泥土和某种硫磺般的混合气味,令人呼吸不畅。周围死寂一片,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只有自己轻微到极致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他运转体内那丝微薄的灵力护住周身,屏息凝神,五感提升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向着坳地深处那能量波动的源头摸去。
沿途果然凶险。地面湿滑泥泞,暗藏坑洼毒沼;迷雾中时有天然形成的岩石迷阵,能让人不知不觉迷失方向(幸而他神识虽弱,感知方位和破妄能力却远胜常人);一些受地底热毒和奇异能量影响而变异的巨大蜈蚣、毒蛛潜伏在暗处,发动偷袭(皆被他以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和力量,用短刃精准解决)。
越往深处,空气中的燥热感越强,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也越发清晰剧烈。同时,他也发现了更多打斗的痕迹——断裂的兵器、破碎的衣角、甚至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显然,先进来的人已经发生了冲突。
林喻的心提了起来,行动更加隐蔽,如同鬼魅般在迷雾和怪石中穿行。
终于,在穿过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缝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不大的谷中谷,中央区域的雾气竟然稀薄很多。一个约莫丈许宽的天然石池坐落其中,池水翻滚着炽热粘稠的赤红色液体,如同岩浆,散发出惊人的热量,将整个小山谷映照得一片昏红。池面上空,空气因高温而剧烈扭曲,道道微弱的七彩流光如同极光般摇曳闪烁,美轮美奂却又充满危险的气息。
而那池心,赫然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什么成熟的果实或矿晶,而是一枚约莫人头大小、通体赤红如焰、表面覆盖着天然玄奥纹路的——巨卵!
此刻,这枚赤卵正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如同呼吸。每一次明暗交替,都引动周围的地火热流和七彩霞光随之澎湃荡漾,那股强大的生命能量和炽热气息正是从中散发出来!
“天地灵物!竟是一枚蛋?!”林喻心中震动不已。他从那蛋壳纹路上感受到了一种古老、高贵、灼热的气息,远超想象。联想到外面的传说,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划过脑海——难道真是与神鸟凤凰相关的遗种?
然而,此刻这小山谷内,却并非只有他和那枚蛋。
石池周围,影影绰绰竟有十余人,分成了明显的三个阵营,正在对峙,气氛剑拔弩张,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混战,各自都带了伤。
离池子最近的一拨人,约有四五个,穿着统一的藏青色劲装,手持制式长刀,动作整齐划一,透着行伍气息,像是某位权贵的私兵或者军中部卒,为首的是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汉子,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内家功夫不弱。
另一拨则是三个奇装异服之人,一个手持骷髅头铁杖、面容阴鸷的老者,一个身材矮小、动作如猴、十指发黑的侏儒,还有一个手持双钩、面带桃花却眼神狠辣的妖娆妇人。一看便是江湖上邪派高手,手段诡异。
第三拨人人数最少,只有两个,却最引人注目。其中一人身穿锦袍,腰悬玉佩,面容带着几分倨傲,被另一个身材高瘦、穿着普通灰衣、面无表情的老者护在身后。那灰衣老者看似寻常,但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感觉,呼吸悠长,眼神开阖间精光隐现,绝对是顶尖高手!林喻甚至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淡的、类似灵力波动但更为内敛沉凝的气息,这让他心头一凛。
而在三拨人中间的空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显然是之前争斗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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