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光桥只剩下一根细线挂在天边。
苏逸还站在原地，手掌举着那团快要熄灭的紫气，像是举着最后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身体在往下沉，不是脚下的土地塌陷，而是整个人从骨头缝里开始发虚。胸口那道裂痕渗出的血已经不再滴落，而是贴着皮肤慢慢爬行，像被某种力量吸住了一样往鼎纹里回流。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妈……”他低声喊了一声，不是求救，也不是抱怨，就是单纯地叫了一声。就像小时候车厂半夜漏雨，他蹲在修车台下喊她吃饭那样。
话音刚落，胸前的鼎纹猛地一震。
不是痛，也不是热，而是一种“醒”的感觉——就像睡了太久的人终于睁开了眼。
他没再犹豫，抬手从怀里摸出三个小玻璃管。那是陈梦瑶留下的最后三支基因药剂，标签早就磨没了，颜色也混成一种说不出的浊黄。他咬开瓶口，一股脑全倒进嘴里，液体滑下去的时候，喉咙像是被砂纸擦过。
可下一秒，腹中轰然炸开一股暖流。
融兵鼎率先响应，把那些杂乱的成分当成废铁一样熔了个干净；御兽鼎紧跟着运转，将提炼出的纯净能量顺着经脉往心口送。两条路线同时推进，原本撕裂般的经络像是被人拿针线飞快缝好，又灌进了滚烫的油。
苏逸仰头，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吼。
不是痛苦，是压抑太久后的释放。
他双脚猛然蹬地，整个人腾空而起，双臂张开，掌心对着即将闭合的裂缝。紫气从他体内喷涌而出，不再是零散的丝线，而是一股旋转的风暴。那风暴越转越快，竟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带着青铜色的光晕，像是九尊鼎影在虚空中轮转了一圈。
“你们不是想回来吗？”他喘着粗气，嘴角却扬了一下，“我请你们进来。”
话音落下，那裂缝突然一顿。
紧接着，两道模糊的身影从两端被硬生生扯了出来——一个是古代战场上的银发老人，另一个则是现代东海某处、躺在培养舱里的同位体投影。他们的脸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是活人，一个是半透明的数据残影。
两人同时睁眼，瞳孔里闪着诡异的蓝光。
“你动不了我们。”现代那个声音像是从收音机里传出来的，“我们是永生会的锚点，只要基因链不断，就能无限重生。”
“我知道。”苏逸咧嘴一笑，“所以我今天不杀你们。”
他双手一合，空中漩涡骤然收紧。
“我要把你们俩，炖了。”
紫气如锁链缠上两具身体，强行拖入漩涡中心。融兵鼎发力，第一层剥离的是他们体表的基因涂层，像是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撕开；御兽鼎则深入意识海，把那些试图逃逸的记忆碎片全部抓回来，塞进鼎力炼化的炉膛。
老人开始尖叫，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恐惧。
他看见自己的手在消散，不是化作烟雾，而是变成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往下掉。每一个光点里都藏着一段记忆——封山计划的密档、龙渊的坐标、还有那个女人临死前说的话。
“别信……她不是……”老人嘴唇哆嗦着，声音断断续续。
苏逸听到了，但没停下。
“你说我妈？”他冷笑，“她临走前连名字都没留下，只给我刻了这道纹。你算哪根葱，敢替她定性？”
最后一句落下，双鼎共振达到顶峰。
轰！
两具身体同时炸成一片星屑，彻底湮灭在漩涡之中。没有残渣，没有回响，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
苏逸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撑住地面，手心全是汗，指尖还在抽搐。刚才那一击，几乎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连呼吸都像是拉风箱。
但他笑了。
笑得像个刚赢了赌局的混混。
“请客吃饭，还得自己买单。”他抹了把脸，“下次谁再想蹭饭，提前报备。”
话音未落，头顶的裂缝终于彻底闭合。
天空像是被人猛地拉上帘子，血红色褪去，乌云翻滚着散开。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沉入地底，再也出不来。
与此同时，脚下大地剧烈震动。
古战场开始崩塌，巨鼎缓缓下沉，连同那些铠甲、战旗、断剑，全都陷进土里，像是被时间本身吞了进去。
苏逸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对面。
海面。
那艘快艇正从漩涡中浮出水面，甲板上一个人影趴在那里，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
是陈梦瑶。
他心头一紧，顾不上喘匀气，转身就往海边冲。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不敢停。等跑到岸边，才发现海水已经涨上来一大截，快艇离岸至少有二十米远，而且正在缓缓下沉。
“喂！”他大吼一声，嗓子哑得不像话。
陈梦瑶抬起头，看见是他，眼睛一下子红了。她想站起来，却被背包带绊了一下，差点栽进水里。
苏逸咬牙，强行催动御兽鼎。
海流应声而动，一道水墙凭空升起，托住她的身体，把她往岸边推。同时他用融兵鼎锁定快艇残骸，将断裂的金属构件一点点拆解、重组，拼成一块漂浮的平台。
当陈梦瑶终于爬上平台时，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死死抱着那个记录仪，另一只手攥着那块染血的布条，指节发白。
“你还活着……”她声音发颤，“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死了？”苏逸喘着气，站在齐膝深的水里，冲她笑了笑，“我这人命硬，阎王都不敢收。”
他说完就想迈步上平台，可脚刚抬起来，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晃。
“别动！”陈梦瑶突然喊，“你看你胸口！”
他低头。
胸前的鼎纹正在发光。
不是之前的紫色，而是一种暗金色，像是被晨光照透的铜币。纹路比以前更深，轮廓更清晰，甚至隐隐浮现出一座三足圆鼎的虚影，悬在皮肤上方半寸，缓缓旋转。
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脊椎往上爬，所过之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解。断裂的毛细血管重新接上，淤积的内伤开始消散，连精神都清明了不少。
“这是……”他喃喃。
就在这时，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海面上。
金光荡漾，波浪轻拍。
那道鼎纹像是喝饱了光，猛地一震，随即沉入皮下，恢复平静。但苏逸知道，它不一样了。
不只是颜色变了，是整个“核”升级了。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东方。
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一轮朝阳正缓缓升起，像一枚烧红的铜钱贴在水面上。
“妈。”他轻声说，“我这就去取化形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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