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光在通道尽头断了线，台阶的阴影被一层淡蓝的光盖住。苏逸的脚步停在最后一级石阶前，脚底传来轻微震动，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下缓慢转动。
他抬起手，掌心贴着墙壁上的晶体。刚才那一下闪动还没散尽，余温顺着皮肤往里钻，不烫，却让体内的某股力量轻轻颤了一下。
“别往前了。”林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蹲在地上，手里提着一台方形仪器，屏幕上的红点跳得厉害。“辐射超标，伽马值破表，还有种说不清的粒子流，设备都报不出名字。”
陈梦瑶靠在墙边，脸色有点发白。她扶着额头，指尖微微发抖：“头有点晕，像坐电梯太快了那种感觉。”
苏逸转过身，几步走到她身边，一手搭上她手腕。脉搏快了些，但还算稳。他闭了下眼，焚元鼎在体内转了一圈，一丝暖流顺着掌心送过去，帮她把血气理顺。
“缓一缓，没事。”他说。
林工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怕？这地方的辐射量，待久了会掉头发、流鼻血，再久点……内脏出血都有可能。”
苏逸没答，只看了眼墙上的晶体链。它们还在亮，一路延伸到前方开阔处，像是引路的灯。
他往前走。
林工站起身，背好检测仪，小声嘀咕：“疯子才往里冲。”
通道尽头是个巨大的空间，圆顶高得看不见顶，四周岩壁嵌着密密麻麻的晶体，排列成螺旋状纹路，一直绕到中央。那里立着一座金属环，残破不堪，表面布满裂痕，但仍在散发蓝光。环的底部连着几根粗管，埋进地里，像是从地底抽什么东西上来。
“这是什么？”陈梦瑶站在入口处，声音轻了些。
“不像庙，也不像墓。”林工举着仪器靠近几步，读数瞬间飙升，“这玩意儿……像是个机器。”
苏逸没说话。他盯着那座金属环，目光落在基座上一道凹槽。形状很熟——像极了他记忆中第八鼎的轮廓。
他往前走了五步，在离装置三米的地方停下。太近了，体内的鼎力开始不安。开龙渊鼎最先反应，像是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镇魂鼎跟着震了一下，像是在提醒危险；最奇怪的是第三尊化形鼎，它原本沉在血脉深处，此刻竟有松动迹象，仿佛要往外挣。
他抬手按住胸口，呼吸放慢。
“苏逸？”陈梦瑶见他不动，轻声喊了句。
“等一下。”他低声道。
林工已经打开采样杆，准备伸向金属环的裂缝。刚迈出一步，苏逸突然抬手：“别碰。”
“为什么？”
“能量场不稳。”苏逸盯着那道蓝光，“它还在运行，只是慢了。你现在碰它，说不定会触发什么。”
林工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到了。”苏逸收回视线，“刚才进来的时候，每走一步，体内的节奏就变一次。不是我在适应它，是它在拉我。”
陈梦瑶听不懂这些，但她看得出苏逸的状态不对。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平时那种随意带笑的样子，而是像在和什么东西对峙。
“你要做什么？”她问。
苏逸没回答。他慢慢走近装置，脚步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越靠近，体内的鼎力越躁动。尤其是化形鼎，那种被牵引的感觉越来越强，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一头拴在他身上，另一头扎进那堆破铜烂铁里。
他在离基座一米的地方蹲下，伸手摸向那道凹槽。
“别！”林工急了，“谁知道会不会漏电或者爆炸！”
手已经碰上了。
冰凉的金属，带着微弱震动。那一瞬，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九尊青铜鼎悬浮在空中，其中一尊正在缓缓成型，鼎身刻着扭曲的符文，像是从某种高热中诞生。
眼前一黑，又回来了。
他眨了眨眼，手还按在凹槽上。蓝光忽然闪了一下，比之前亮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
“你看到了什么？”陈梦瑶走过来，站在他身后。
“第八鼎。”他低声说，“它不在体内，是从外面来的。这里……可能是它的来源。”
林工听得头皮发麻：“你是说，这破机器造了你体内的东西？”
“不是造。”苏逸摇头，“是唤醒。它吞过什么，然后留下了痕迹。我体内的鼎，是顺着那痕迹长出来的。”
没人接话。空气越来越沉，呼吸都有些费力。
林工低头看仪器，声音变了：“辐射在升。不是泄露，是……有规律的波动。每隔三十七秒，数值跳一次，像是心跳。”
苏逸抬头看向金属环内部。蓝光随着波动明灭，确实像心跳。
“它没坏。”他说，“是在衰减。以前运转得更快，现在慢了，但还没停。”
“那我们得走。”林工果断道，“再待下去，谁都扛不住。我已经开始耳鸣了。”
苏逸没动。
“给我十分钟。”他说，“就十分钟。”
“你疯了！”
“我知道危险。”苏逸看着他，“但你们也看到了，这东西认识我。它刚才闪了一下，是因为我碰了它。我不搞清楚怎么回事，走出去也没用。”
林工还想争，陈梦瑶却开了口：“让他试。”
“你也在发抖，你还支持他玩命？”
“我不是支持。”陈梦瑶扶着墙，站得笔直，“我是觉得……如果这地方真是为他准备的，拦也没用。”
林工愣住，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把仪器往地上一放：“行，十分钟。超一秒我都拉人走。”
苏逸点头，重新看向装置。
他闭上眼，意识沉进血脉。九鼎轮转，一尊接一尊地过。融兵、御兽、焚元、镇魂、化形、窃运、断因果、掌雷劫、开龙渊。每一尊都在回应，但程度不同。前三尊几乎安静，中间三尊微微震颤，最后两尊则像被什么勾住了，不肯安定。
尤其是开龙渊鼎，它像是在催他往前。
他睁开眼，抬手贴向金属环的裂缝。
蓝光猛地一闪。
一股力量顺着掌心冲进来，不是攻击，也不是吸收，而是一种……交流。像是两个老相识，终于见了面。
他喉咙一紧，耳边响起一种声音——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来的，像金属摩擦，又像电流穿过骨头。
“它在说话。”他喃喃道。
“什么？”陈梦瑶凑近。
“不是语言。”苏逸咬牙，“是信息。断的，乱的，但我能懂一部分……‘吞噬’‘重启’‘等待’……还有个词，叫‘宿主’。”
林工后退半步：“这地方有意识？”
“不一定是有意识。”苏逸撑着膝盖站起来，“可能是记录。这机器以前吞过很多东西，能量、生命、物质，全都压进核心里。现在它快不行了，就把最后一点东西往外送，碰巧我能接。”
“那你现在是接收器？”
“差不多。”他看向陈梦瑶，“你们先退到通道口。万一它突然爆了，别一起炸进去。”
“你不走？”
“我不能走。”他说，“它等的人是我。从我踏进来那一刻，它就知道了。”
陈梦瑶没动。
林工叹了口气，抓起仪器：“行，我陪你疯完这十分钟。”
苏逸再次伸手，这次五指张开，整个按在金属环上。
蓝光暴涨。
整座遗迹嗡鸣起来，地面震动，墙上的晶体一齐亮起，像是被点燃的火线，迅速向四周蔓延。
他感觉到体内的第八鼎在动。不是成型，是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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