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大厅的灯光闪了一下，墙幕上的光点跳动半秒后恢复。苏逸的手还按在台面上，掌心发烫的感觉没散。
他刚才顺着那股低频信号追出去，意识像踩在冰面往上爬，每一步都滑得厉害。可就在快断掉的时候，碰到了东西——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是一串排列整齐的震动，像是用石头敲石头，一下一下，规律得不像自然形成。
“有情况。”他说。
陈梦瑶从数据终端抬头，耳机还挂在耳边：“系统没报警。”
“不是系统能抓的东西。”苏逸闭眼，化形鼎转了一圈，把感知重新放出去。这一次他没乱冲，而是学着那节奏，轻轻跟着震了三下。
三分钟后，投影屏自动亮起。
一道人影缓缓成形，不是全息影像那种模糊轮廓，而像是由无数细小光棱拼出来的身体，站那儿不动，但每一寸都在微调，像在呼吸。
“它来了。”苏逸睁眼。
陈梦瑶立刻调出通讯记录面板：“我们试过语音、文字、电磁编码，都没回应。现在怎么办？”
“别发信号。”苏逸摇头，“它听得见我们，只是不想用我们的办法说话。”
他抬起手，焚元鼎运转，指尖溢出一缕淡青色灵气，在空中画了个三角。接着是五边形，再加一个圆环套住它们。这是他之前用来测试空间应力模型时用过的几何结构，纯粹对称，没有意义。
做完这些，他停下。
等了七分钟。
投影屏上的光棱人忽然动了。它的手臂抬起来，同样在空中划出三个图形——三角、五边形、圆环，顺序完全一样。
只是最后一个圆环，多绕了半圈。
“它在回应。”陈梦瑶声音压低，“还在修正你。”
“说明它觉得我能懂。”苏逸伸手把旁边一台离线终端拖过来，接上九鼎共鸣数据库的接口，“让程序记下来，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频率变化，全部存档。”
话音刚落，对方又动了。
这次不是复制图形，而是连续打出一组脉冲。每一下间隔精确到毫秒，强弱交替呈现斐波那契数列的节奏。后台解析程序跑了几秒，跳出结果：这组数字对应的是氢、碳、氧、氮的原子量比值——生命的基本元素。
“宇宙数学课？”陈梦瑶盯着屏幕，“它在教我们认字？”
“不，”苏逸盯着那串数据流，“它是想让我们知道，它知道我们是什么。”
接下来两个小时，双方来回发送了十七轮信号。人类这边用几何、物理常数、基础化学公式试探；对方则每次都能精准还原，并加入更高维度的推导。有一次苏逸故意发了个错误方程，三分钟后收到回复——不仅指出了错在哪，还补上了正确解法。
“这不是交流。”陈梦瑶喃喃，“这是考试。”
“它要确认我们有没有资格听它说话。”苏逸靠在椅背上，镇魂鼎微微发热。他感觉到一股意识波动正贴着他的神识边缘扫过，不入侵，也不退开，就像医生拿听诊器贴在胸口，等着听心跳是否正常。
他没反抗。
十秒后，那股波动停了。
光棱人突然开口。没有嘴，也没有声波，信息直接出现在所有联网设备的屏幕上：
【我们来自星核之外。】
【你们体内有龙渊的印记。】
【我们必须谈谈。】
陈梦瑶猛地站起来：“你怎么知道龙渊？那是最高机密！”
苏逸抬手拦住她，盯着屏幕：“它说的‘印记’，是指九鼎。”
他卷起左臂袖子，皮肤下九道纹路隐隐浮现，其中六道已经点亮，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微光。对面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身形轻微收缩，随后打出新一段信息：
【九鼎本非碳基造物。】
【初封之时，硅族曾参与镇压。】
【后因理念不合，退入维度夹层。】
苏逸眼神一紧：“你说你们见过九鼎诞生？”
对方回应：【是。】
【持有者皆死于贪婪。】
【你是第一个活过第三重觉醒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
“等等。”陈梦瑶快速翻看档案，“你说前几任持有者都死了？可历史上根本没有记载……”
【不需要你们的历史承认。】
【时间线上，你们还没走到那一段。】
苏逸忽然问：“你们之前攻击过我们的人造卫星，还干扰了西北基地的供电系统。为什么？”
这一次，对方沉默了十二秒。
然后传回：
【初次接触，净化程序启动。】
【判定人类为寄生型文明，需清除。】
【但在观察你之后，判断被否决。】
“所以你们差点把我们灭了？”陈梦瑶语气冷了下来。
【纠正：是误判。】
【就像你们看到蚂蚁搬家，不会觉得那是城市规划。】
【我们现在明白了。】
苏逸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下：“你们还挺诚实。”
他站起身，走到投影前：“你说你们和龙渊有关，那现在呢？它还在裂吗？”
【裂痕正在被伪造。】
【真正的龙渊早已封闭。】
【有人在制造假象，引诱持有者耗尽力量。】
“谁？”
【虚空食智者。】
【以文明进化为食。】
【你们称之为‘天灾’的东西，其实是它的消化反应。】
陈梦瑶倒吸一口气：“你是说，所谓的灵气复苏，其实是一场……捕猎？”
【是。】
【而你们，正在成为最肥美的猎物。】
大厅里没人说话。
苏逸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九鼎在血脉里轻轻震动，像是听见了老敌人的名字。
“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因为我们也曾被猎。】
【躲进维度夹层三千年，只为等一个能打开真龙渊的人。】
【我们认为，是你。】
“凭什么？”
【你能吞能量，却不贪。】
【你有毁世之力，却先修生态。】
【你在对抗规则，而不是利用规则杀人。】
苏逸没说话。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件事——前几天他用灵气修复污染区的事，全程没人宣传，连内部报告都是陈梦瑶私下整理的。
“你们想要什么？”
【合作。】
【共享知识。】
【阻止伪龙渊开启。】
“怎么合作？”
光棱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通体透明，内部有光流转，像一颗缩小的星系。
它轻轻往前一送。
晶体穿过投影层，落在主控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内含九鼎起源片段。】
【以及两百种材料合成公式。】
【可用于升级你们的监测网络。】
陈梦瑶立刻叫来安保人员：“不能随便碰！”
“不用防。”苏逸伸手拿起晶体，温的，不烫也不凉，“它要是想炸，刚才就炸了。”
他把晶体插进九鼎数据库的读取口。屏幕一闪，开始加载数据。进度条走到百分之三十七时，突然跳出一行提示：
【检测到原始基因密钥匹配成功。】
【用户权限提升至S-9级。】
【解锁模块：远古星图·残篇。】
“什么东西？”陈梦瑶凑近看。
苏逸没回答。他盯着那幅缓缓展开的星图——一片陌生的星空中央，画着一口鼎的符号，位置正好对应银河系边缘。
“他们没骗人。”他说，“这些东西，确实不是现在的人类能造出来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接受合作？”
“不结盟，不开战，只交换信息。”苏逸拔下晶体，握在手里，“让他们知道，我们可以谈，但不会被人牵着走。”
他转向投影：“我们会研究你们给的东西。如果有下一步，我会主动联系。”
光棱人静立片刻，身体开始分解，一块块光棱像沙粒般飘散。
最后一行字浮现：
【我们不是来征服的，而是来归还记忆的。】
说完，它彻底消失。
大厅恢复安静。
技术人员陆续开始整理记录，有人低声讨论刚刚的数据流，有人忙着备份晶体内容。陈梦瑶坐在指挥位，打开加密频道，准备起草紧急报告。
苏逸站在主控台前，手里攥着那枚晶核，目光落在地球全息图上。
那道横贯地壳的裂痕依旧发着红光，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他伸手点了点裂痕中心的位置。
指尖落下时，晶核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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