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响了两声。
那道裂缝动了。
苏逸站在控制台前，手指还沾着血，屏幕上的手势纹路微微发烫。他没动，眼睛盯着前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裂缝边缘泛着暗红光晕，像是烧到尽头的炭火，忽明忽暗。整艘飞船歪斜地悬在虚空里，系统全灭，只剩下几盏应急灯闪着微弱的黄光。
陈梦瑶靠在座椅上，脸色发白，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她咬着牙，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键盘，可屏幕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回应。
李若琳单膝跪地，机械臂冒出一缕青烟，手里的锚链死死钉进船体残骸。她喘了口气，抬头看向苏逸，“你还站着？”
“它认我。”苏逸低声说。
话音刚落，胸口一阵剧痛。第九鼎在他体内疯狂震动，像是要破体而出。他低头看去，掌心那道新浮现的门形纹路正不断跳动，颜色由深灰转为青铜，边缘浮现出细密铭文。
这纹路不对劲。
不是炼出来的，是长出来的。
他抬起手，用指尖在屏幕上重新画了一遍起手势。血迹落下瞬间，整个空间安静了。连那股从裂缝传来的嗡鸣也消失了。
一道人影缓缓出现在裂口中央。
佝偻，披着破旧长袍，脸上没有皱纹，却透着千年风沙般的枯败感。他没有脚，下半身融进黑暗里，像一团被风吹动的雾。
“我等你……等了两千年。”
声音不高，却直接钻进脑子里。苏逸耳朵一热，鼻腔里涌出一股温热。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头上全是血。
“你是谁？”他问。
那人影抬手，指向他的胸口，“你是第九个承鼎人，也是第一个能走完这条路的。”
“什么路？”
“闭合龙渊的路。”
苏逸愣了一下。他记得太青禁地那块古碑上刻着一句话——“鼎非器，乃门枢也”。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突然懂了。
鼎不是武器，也不是力量来源。它是钥匙。
“二十年前，伪鼎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球？”他盯着对方，“是谁送过去的？”
人影沉默片刻，开口：“是我。”
“你疯了？那些人死了多少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人影声音平静，“但只有让鼎力散落人间，才能养出一个不受控制的变数。你们这一脉，本就是初代实验体的后代。他们想造傀儡，我偏要造一个能反抗的人。”
苏逸拳头攥紧，“所以你就拿我爹当祭品？拿整个地球当试验场？”
“我不是在救人。”人影摇头，“我在下一盘棋。两千年前，我们失败了。这一次，我不想再输。”
他说完，抬手朝裂缝深处一指。
两轮月亮浮了出来。
一轮明亮洁白，和地球夜空中的月亮一模一样；另一轮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裂痕，像一块冷却的熔岩。它们缓慢旋转，彼此靠近，却又始终差一点无法重合。
“这是真月和影月。”人影说，“本是一体，被割裂封印。唯有双月归位，龙渊才能关闭。”
苏逸盯着那两轮月亮，体内九鼎突然齐齐震颤。不等他反应，第一尊鼎自行冲出体外，悬浮在头顶。紧接着，第二、第三……直到九尊鼎全部离体，在他周围形成一个环状阵列。
每一尊鼎都对准了一个方向。
地球、月球、裂缝中心、他的心脏……
“它们自己动了。”李若琳低声道。
“不是动。”陈梦瑶忽然睁开眼，“是在校准。”
她挣扎着坐直身体，伸手摸向主控台侧面的小型引力仪。虽然主机坏了，但这玩意儿还能用。指针剧烈晃动，最后停在一个数值上。
“三重条件。”她喘着气说，“命定承鼎人、九鼎齐聚、双月共照龙渊……前两个已经满足了，就差最后一步。”
“怎么让它们重合？”李若琳问人影。
“需要血脉共鸣。”人影看着苏逸，“你是唯一继承完整基因序列的人。只有你的血，能唤醒影月真正的形态。”
苏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门形纹路越来越烫，几乎要灼穿皮肉。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放血，可能死。不放，所有人都得死。
他冷笑一声，抬手就把指尖按进胸口。
血立刻涌了出来。
那一瞬间，记忆碎片炸开——小时候父亲深夜出门，背影消失在雷雨中；修车厂地下密室里，墙上贴满基因图谱；湖底蛟虎相斗，一道金光射入他眉心……
原来早就开始了。
九鼎感应到血液，齐声轰鸣。那股声音不在耳边，而在骨头里震荡。裂缝中的黑月猛然一颤，表面裂痕开始愈合，颜色由黑转灰，再慢慢透出光来。
两轮月亮越靠越近。
可就在即将接触的刹那，黑月猛地一顿，光芒骤减。
“不行！”陈梦瑶大喊，“能量不够！它撑不住！”
李若琳咬牙，一把扯开机械臂外壳，露出里面闪烁的能源核心。她伸手进去，硬生生把最后一格能量抽出，顺着锚链注入飞船残骸。
“别管我们！”她吼道，“继续！”
苏逸瞪着眼，把整只手掌拍进胸口。
血喷出来那一刻，第九鼎发出一声尖锐长鸣。其余八尊鼎同时调转方向，将所有力量灌入那道门形纹路。他的身体开始发光，像是体内有太阳要炸开。
远处，双月终于触碰到一起。
一圈无声的波纹扩散开来。
天地静了一瞬。
然后，光辉洒落深渊。
裂缝边缘开始收缩，红光褪去，露出内部漆黑如墨的通道。那不是洞，更像是世界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人影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
“去吧。”他说，“执棋之人。”
话没说完，整个人化作点点光尘，随风散尽。
苏逸站在原地，九鼎环绕，双眼泛金。他能感觉到地球和月球的引力线穿过身体，与九鼎形成某种奇特共振。这不是结束，他知道。
这只是开始。
陈梦瑶靠着控制台，手里还抓着记录仪，指节发白。她的呼吸很轻，但还在坚持记录最后的数据流。
李若琳半跪在地上，机械臂彻底熄火，冒出来的烟也停了。她抬头看着苏逸，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苏逸缓缓抬起手，掌心朝向裂缝。
那里，最后一丝红光正在消退。
突然，黑月中闪过一张脸。
熟悉，又陌生。
那是他父亲年轻时的模样。
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笑，又像是警告。
苏逸的手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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