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还在往下落，一滴接一滴砸在虚空中，发出轻微的“啪”声。苏逸握着雷枪的手缓缓松开，枪身滑落，没入黑暗。他抬起手，在胸前抹了一把，指尖沾满自己的血。
他用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心口画下一个“承”字。
那一瞬间，体内的九尊鼎同时震动，不是共鸣，是回应。像是沉睡千年的门被轻轻叩响。一股热流从脊柱底部冲上来，带着记忆碎片，也带着某种不属于他的意识。
那东西醒了。
它不是突然出现的，早就藏在那里，藏在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里。现在，双月即将重合，天时到了，它要走了。
青金色的光从他后颈窜出，顺着背脊一路向上，像一条活过来的纹身。那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粗，最后猛地炸开——
一头巨龙从他体内冲出。
没有咆哮，没有撕裂空气的声音，它只是静静升空，却让整个空间都静止了一瞬。它的身体由青铜与星火交织而成，鳞片上刻着古老符文，双眼如同熔化的月亮。它回头看了一眼苏逸。
那一眼，没有情绪，只有确认。
苏逸抬头看着它，喉咙动了动：“你一直都在？”
巨龙没回答，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然后转身，朝着龙渊裂缝飞去。
它飞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节点上。裂缝边缘的红光开始退散，黑月与白月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小。就在它即将进入裂缝时，三道银线凭空出现，缠住它的尾巴、翅膀和脖颈。
因果锁。
主脑还没死透。哪怕被雷枪贯穿胸口，哪怕意识残片正在消散，它仍想阻止这一刻。
苏逸立刻察觉，右手一抬，断因果鼎纹浮现掌心。这一次，他没用力量硬扯，而是往自己眉心一按。
记忆涌了出来。
不是主脑伪造的那种，是真实的——小时候父亲蹲在车底下修发动机，油污蹭到脸上；母亲端着一碗热汤站在门口喊他吃饭；高中毕业那天，班主任拍着他肩膀说“你这孩子，有股不服输的劲”。
这些画面没有修饰，也没有煽情，就是普普通通的日子。
可正是这份普通，让因果锁出现了裂痕。
锁链开始颤抖，因为它抓不住真实的东西。它能篡改记忆，能制造幻象，但它无法定义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怎么长大的。
巨龙趁机一挣，三道锁链“啪”地断裂。
它继续向前，穿过裂缝边缘，身影逐渐模糊，最终完全融入其中。
几乎在同一刻，宇宙各处传来无声的爆鸣。
第一声来自火星基地地下三层，一尊伪鼎悬浮在密室中央，表面浮现出裂纹，接着轰然炸开，一道金光冲天而起。
第二声在太平洋海沟深处，海底火山口旁的伪鼎自动解体，能量化作光柱直射海面。
第三声在北极冰盖之下，第四声在月球背面环形山，第五声……每一颗有人类文明的星球上，八尊伪鼎同时崩解。
纯净的鼎力如洪流般向地球涌来。
陈梦瑶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声音有点抖：“能量峰值超出预估三百倍！轨迹偏移率百分之四十七，可能会波及近地轨道卫星群！”
李若琳立刻调出护盾程序，输入一串指令：“启动偏转矩阵，把溢出部分导向电离层。”
“来不及了。”苏逸开口，声音很平静，“它们不会乱来。”
话音刚落，八股鼎力洪流突破大气层，却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它们在空中盘旋片刻，像是在寻找什么，然后齐齐转向，朝苏逸所在的位置汇聚。
能量撞上他的身体，皮肤立刻出现裂痕，像是瓷器被高温炙烤。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五脏六腑都在移位。他跪了下来，但很快又站起来。
他不能倒。
融兵鼎纹自动激活，包裹住第一股能量，不让它直接冲击经脉。焚元鼎紧随其后，将杂质烧成灰烬排出体外。镇魂鼎稳住他的意识，防止神志被庞大的力量冲散。
可还是不够。
第九股能量到来时，他感觉脑子要炸了。眼前发黑，耳朵里全是尖锐的嗡鸣。身体开始发烫，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晶体，像是要变成石头。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响起：“你非纯血，何以为鼎主？”
是初代鼎灵的残念。
苏逸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他抬起手，对着虚空说：“我不是为了当什么主人来的。”
“我修这个功法，不是因为我想吞天，是因为有人想让我低头。”
“我爸被你们抓走那天，我没拦住。我妈病死的时候，我也只能看着。后来我被人当成废物踩在脚下，也没人替我说一句话。”
他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带血的脚印。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力量，我就得用。”
“我不需要谁承认，也不需要什么资格。我要做这件事，就够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张开双臂，迎向最后一股鼎力。
融合开始了。
原本环绕在他身边的九尊虚影鼎缓缓下沉，没入体内。新的力量在血管里奔腾，旧的能力被重新洗牌。融兵不再只是熔炼兵器，而是能重组物质结构；御兽不只是控制妖兽，连机械造物也能短暂操控；就连最玄乎的断因果，现在也能短暂切断物理法则的连锁反应。
鼎纹从血脉深处浮现，爬满全身，像星河流动。
他站在原地，呼吸平稳，眼神清明。
陈梦瑶盯着屏幕，轻声说：“所有异常能量波动停止了，鼎力吸收效率百分之百，生命体征……稳定得不像人类。”
李若琳松开护盾发生器，金属手臂微微发亮：“他成了。”
苏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门形纹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旋转的鼎形印记。他试着动了一下念头，远处漂浮的一块飞船残骸瞬间汽化，又在一米外重新凝聚成型。
他能做到以前做不到的事。
也能看清以前看不清的事。
他抬头看向龙渊裂缝。那里已经不再喷吐红光，反而变得透明，像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是现在，而是过去——
一个女人抱着电路板站在实验室里，笑着对镜头挥手。她穿着旧式工装，胸前别着工牌，名字写着“林素华”。
那是他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她不是病死的。
她是被推进手术室的，墙上挂着钟，显示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七分。一群穿白袍的人围着她，手里拿着注射器。她挣扎着，喊了一句什么，然后被按住。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苏逸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远处，黑月深处又闪过一张脸。
这次是个小女孩，扎着两条辫子，坐在秋千上晃啊晃，嘴里哼着跑调的儿歌。她回头冲镜头笑了一下，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嘴。
苏逸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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