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还在往前飞，舱内灯光忽闪了一下。
苏逸靠在控制台边，右手掌心贴着金属面板。那股寒意没散，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游动。他没动，只是盯着导航屏上的航迹线——原本笔直的蓝线突然拐了个小弯，又弹回去。
“不对。”李若琳猛地抬头，“我们偏了三度。”
陈梦瑶立刻调出量子陀螺仪的原始数据流，手指划得飞快。屏幕上的曲线一开始平稳，可拉到后半段，出现了一连串微弱的波动，像是被人用针尖扎出来的坑。
“AI刚才判定是空间褶皱。”她说，“但这些波形太整齐了，不像自然形成的。”
苏逸站起身，走到主控台中央。他闭眼，催动融兵鼎，意识渗进船体的每一寸金属。那些用月球残骸修补的地方开始发烫，尤其是引擎舱外侧的第三块合金板，正以极低频率震动，像心跳。
“又是它。”他睁开眼，“不止一块，至少五处修补点在共振。”
“它们在干扰导航模块？”陈梦瑶问。
“不是干扰。”李若琳声音压低，“是在引导。每一次修正航向，偏移就更严重。就像……有人在拉绳子。”
苏逸抬手按住额头。裂痕还在，隐隐作痛。他没时间养伤，直接运转镇魂鼎，把意识抽出来一截，朝着虫洞方向探去。
那一瞬间，眼前黑了一下。
不是失明，而是视野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残破的舰体浮现在虚空里，表面覆盖着类似藤壶的黑色物质，一根根触须从底部延伸出来，缠住一艘人类飞船，慢慢拖进漩涡。
画面一闪而过。
他猛地睁眼，呼吸重了几分。
“不是天然虫洞。”他说，“是人造的门，他们设的局。”
“谁？”李若琳问。
“和月球基地一样的舰队。”苏逸抹了把脸，“图腾一样，战舰外壳上的纹路，还有那种压迫感……我不会认错。”
陈梦瑶已经调出虫洞外围的能量图谱。环状结构清晰可见，每隔七秒释放一次脉冲，频率和之前排出的黑色雾气完全一致。
“这玩意儿能远程激活残骸里的东西。”她指着屏幕，“我们修船时用的所有材料，只要来自月球，都可能成了信号节点。”
“所以它一直在等。”李若琳冷笑，“等我们靠近这个位置，等所有条件对齐，然后——开门。”
警报响了。
不是尖锐的那种，而是低沉的嗡鸣，像是从地底传上来的震动。导航屏上的虫洞图像突然放大，入口扩张了近一倍，边缘泛着紫黑色光晕。
“引力变了！”陈梦瑶喊，“拉力提升十倍！”
李若琳双手死死握住操纵杆，推到底也没用。姿态引擎全开，飞船还是被一点点拽过去，航迹画出一道无法逆转的弧线。
“不行，锁死了。”她咬牙，“系统不响应手动指令。”
苏逸扶住控制台稳住身体。九鼎在体内乱震，裂痕处像被砂纸磨着。他知道不能再等，必须做点什么。
“给我三秒稳定核心。”他对李若琳说，“你找机会把尾部对准来路。”
“你要干什么？”陈梦瑶问。
“发信号。”他说，“如果回不去，至少让后面的人知道这里有问题。”
他把手按在引擎控制钮上，融兵鼎全力运转。金光从掌心漫开，顺着线路钻进动力舱。那些失控的能量流开始收敛，引擎转速恢复平稳。
“现在！”他吼。
李若琳立刻点燃反向推进器，整艘船艰难调头，尾部朝向来的方向。
陈梦瑶趁机切换到低频量子信道，把最后记录的数据打包压缩，包括暗物质频率、虫洞脉冲周期、航行轨迹偏差值，全都塞进一段脉冲波里。
“信号准备好了！”她回头，“发射吗？”
“发！”苏逸还在撑着引擎，额角青筋跳动。
她按下发射键。
一道微弱的蓝光从船尾射出，沿着原航迹飞远。刚飞出不到十公里，空间扭曲了一下，那束光像是撞上了透明墙，瞬间碎成无数光点，消失不见。
“被吞了。”陈梦瑶低声说。
“再试一次。”苏逸喘着气，“加功率。”
“不行，能量不够。”她摇头，“刚才那次已经是极限。”
李若琳盯着前方。虫洞入口越张越大，边缘开始扭曲光线，像镜头进水后的模糊画面。飞船已经进入引力范围，护盾值从百分之百暴跌到三十七，还在往下掉。
“来不及了。”她说。
苏逸松开手，踉跄后退一步。融兵鼎停转，引擎发出一声闷响，随即熄火。整艘船彻底失去动力，像一片叶子卷进风暴。
他靠着墙站稳，抬头看窗外。
星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紫黑色漩涡，中心深不见底，周围环绕着一圈圈金属残骸，像是某种巨兽的环形齿列，静静等着猎物靠近。
“这些东西……”陈梦瑶盯着画面，“不是漂浮的，是嵌在里面的。”
“固定结构。”李若琳眯眼，“这不是通道，是陷阱。它们把废弃飞船焊死在虫洞壁上，做成屏障。”
苏逸闭上眼，再次催动镇魂鼎。这次他不敢深入，只敢放出一丝意识，在虫洞边缘扫了一下。
冷。
比之前更冷。
而且这一次，他感觉到“看”到了什么。
不是影像，是一种存在感。巨大、沉默、带着恶意，藏在虫洞最深处，像蜘蛛蹲在网中央。
它醒了。
就在他探过去的瞬间，那股意识猛地转向他，撞进识海。
九鼎同时震颤，裂痕崩开一丝新口子。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别再试了！”陈梦瑶伸手扶他。
“它知道我们在。”他抹掉血，“也在等我们。”
李若琳双手仍握着操纵杆，指节发白。她没松手，哪怕飞船早已不受控制。姿态调整钮被她反复拨动，明明没有任何反馈，她还是不肯停下。
“航向锁定。”她低声道，“逃不掉了。”
陈梦瑶坐回终端前，手指还搭在发射键上。她知道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但她不想放手。
苏逸靠着控制台，呼吸沉重。他想站起来，腿却发软。九鼎在体内翻腾，像是要挣脱血脉束缚，可每一次冲撞都让裂痕更深。
外面的漩涡开始旋转。
速度越来越快，残骸在光晕中划出红色轨迹，像齿轮咬合，缓缓闭合。
整艘船被拖了进去。
护盾值归零。
灯光疯狂闪烁，红蓝交替，映在三人脸上。
警报声变了调，拉得极长，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苏逸抬起手，想再做点什么，可手臂刚抬到一半就垂了下来。
陈梦瑶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李若琳盯着前方，牙关咬紧，操纵杆被她攥得咯吱作响。
飞船前端撞入虫洞边缘的一瞬，窗外景象彻底崩解。光线弯曲成螺旋，星体拉长成线，最后全部被吸入那个无底的黑口。
在最后一片残存的画面里，虫洞内壁的金属残骸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被引力拉动。
是主动调整了角度。
像是一排眼睛，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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