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躺在休息舱的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皮肤下那串青色纹路还在动，像是活的一样。他闭着眼，呼吸平稳，但脑子里一直没停过。
陈梦瑶坐在主控台前，盯着星图发呆。刚才那组异常辐射值又跳了一下，比之前高了零点三。她没吭声，只是把数据悄悄存进了私人缓存区。
李若琳从引擎舱爬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修好了？”
“勉强能用。”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再跳一次没问题，但别指望太久。”
“那就走。”苏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两人回头，看见他扶着墙慢慢走出来，脚步有点虚，但眼神是清醒的。他的衣服换了，领口还沾着一点药膏的痕迹。
“你这状态能行？”李若琳皱眉。
“躺着也是疼，不如动。”苏逸走到驾驶位旁边，“准备跃迁。”
陈梦瑶调出星图。“目标坐标已锁定，曲率引擎预热完成。”
“启动吧。”
李若琳按下确认键。飞船轻微震动，舷窗外的星空开始拉长，变成一道道流动的光带。几秒后，一切归于黑暗。
等光线重新出现时，外面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一片灰蓝色的星云包裹着整片空间，像一层薄雾缠在玻璃上。主控屏上的计时器疯狂跳动，数字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最后干脆卡住了。
“不对劲。”陈梦瑶敲了几下键盘，“量子钟乱套了，心跳频率也变了。”
苏逸靠在座椅上，忽然觉得胸口一紧。那种感觉不像疼，更像是时间被拧了一下。他眨了眨眼，视线里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重影——左边的自己正抬手摸额头，右边的却还没动作。
“舱内时间流速不正常。”他说，“比我体感快。”
陈梦瑶立刻打开外部信号对比程序。恒星脉冲波和飞船内部时钟做了个交叉分析，结果跳出一行红字：**内部时间流速为外界十倍**。
“十倍？”李若琳瞪眼，“我们在这待一天，外面才过去两小时？”
“不止。”陈梦瑶脸色沉下来，“系统已经开始延迟响应。AI运算速度跟不上指令输入。”
苏逸站起身，走到控制台边。他把手放在面板上，第六鼎突然有了反应。一股温热顺着经脉往上走，停在太阳穴附近。
“这里有东西在搅时间。”他说，“不是自然现象。”
“你能稳住吗？”
“试试。”
他盘腿坐下，闭上眼。九鼎在他体内缓缓转动，尤其是第六鼎，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他集中精神，引导断因果之力向外扩散。
一圈看不见的波纹从他身上荡开。
主控室的灯光闪了闪，计时器的数字终于不再乱跳，慢慢恢复正常节奏。AI提示音响起：“系统同步完成，时间流稳定。”
苏逸睁开眼，额角全是汗。他抬手抹了一把，指尖沾了点血。
“压住了。”他说，“但撑不了太久。”
“够了。”陈梦瑶快速记录数据，“至少我们现在不会老死在这几个小时里。”
李若琳检查了一遍护盾状态。“暗物质残留还在，而且跟这片区域的时间场缠在一起，形成了循环干扰源。”
“所以是个死结？”
“目前看是。”
苏逸盯着舷窗外那片灰蓝星云。远处似乎有个轮廓，但他看不清。他让陈梦瑶把观测仪调到最大倍率。
图像一点点清晰起来。
星系中心，悬浮着一座巨大的结构。外形像个沙漏，通体由半透明晶体构成，内部有光粒流动。奇怪的是，那些光不是往下落，而是往上飘。
“这不合物理规律。”陈梦瑶低声说。
“它本来就不该存在。”苏逸盯着那个东西，第六鼎又开始震。这一次不是被动反应，而是主动共鸣。
他闭上眼，用识海去感应。
九鼎同时颤动，尤其第六鼎，几乎要脱离控制。那股能量波动……太熟了。蛟魂的记忆深处，曾经有一道封印，镇压着通往龙渊的门。而眼前这个沙漏散发的气息，和那道封印同源。
“被人改过了。”他睁眼，“原本是镇压用的，现在变成了扰乱时间的工具。”
“谁干的？”
“不知道。”
“但它为什么和你的鼎力有反应？”
“因为它用的是本源之力。”苏逸站起身，走到投影前，“我们找的九个核心，每一个都连着鼎力本源。这个沙漏……是其中之一的变种。”
陈梦瑶调出古星图模式，插入青铜碎片残留频率做滤波处理。屏幕闪烁几下，沙漏的真实坐标终于被锁定。
“距离我们还有八万公里。”她说，“没有探测到攻击性能量输出，但周围的空间曲率一直在变。”
“说明它在持续影响时间流。”李若琳切换隐身模式，“我们现在暴露吗？”
“雷达显示没有被扫描。”陈梦瑶摇头，“可能是我们的信号太弱，或者……它根本不在乎。”
苏逸盯着投影里的沙漏，一句话没说。
他的手指微微抽动，第六鼎的能量还在往外渗。那种牵引感越来越强，就像有人在另一头轻轻拉一根线。
“不能靠近。”他说，“至少现在不行。”
“为什么？”
“它不只是控制时间。”苏逸看着自己的手，“我在里面感觉到因果的断层。如果贸然进去，可能会被切出去。”
“切到哪？”
“不知道。”他收回手，“但我们刚从上次战斗里爬出来，现在最缺的是准备时间。”
“可舱内时间流是外界十倍，我们有的是时间。”
“正因为这样才危险。”苏逸冷笑，“你以为我们真有那么多时间？万一哪天醒来，发现外面过去了一百年呢？”
李若琳沉默了。
陈梦瑶快速整理数据，把沙漏的信息导入星图系统。她加了个红色标记，写着“优先规避”。
“下一步怎么办？”
“先观察。”苏逸靠在椅背上，声音有点哑，“我需要弄明白它是怎么运作的。断因果鼎能稳住飞船，但没法对抗源头。”
“那你打算怎么查？”
“不用查。”他闭上眼，“它会自己告诉我。”
“什么意思？”
“它在拉我。”苏逸抬起手，掌心朝上。皮肤下的青色纹路正缓慢旋转，频率和沙漏内部的光粒流动完全一致。
“它认得我。”
陈梦瑶盯着他的手，忽然发现一个细节。
每次纹路转到某个角度时，主控台的温度就会下降一度。不是仪器故障，是真实体感。
她没说话，默默记下了这个变化。
李若琳保持飞船低速巡航，绕着外围缓缓移动。她时不时看一眼苏逸，发现他虽然闭着眼，但呼吸节奏很稳，不像在硬撑。
“你还撑得住？”
“死不了。”
“别逞强。”
“我没逞。”他睁开眼，“我只是在等它下一步动作。”
三人没人再说话。
主控室内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嗡鸣声。
投影中的沙漏静静悬浮，光粒持续上浮。
苏逸忽然坐直身体。
“它变了。”
“哪里？”
“流向。”他指着屏幕，“刚才还是均匀上升，现在……中间出现了一个空洞。”
陈梦瑶放大画面。
果然，在沙漏中部的位置，原本密集的光粒突然稀疏了一块，形成一个圆形空白区。
像一只眼睛，正在睁开。
苏逸站起身，走到舷窗前。
他的影子映在玻璃上，却没有随着移动而同步。
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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