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漂浮在虚空里，身体被一层青铜色的光包裹着。那股从沙漏核心冲进体内的力量还在乱窜，像是要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拆开再重铸。他咬着牙，没喊也没动，双手慢慢抬到胸前，掌心相对。
识海里嗡嗡作响，画面闪得厉害。小时候修车铺的油渍味、陈梦瑶第一次叫他名字的声音、李若琳把飞船开进陨石带时骂人的语气……这些全被搅在一起，像被人拿棍子狠狠搅了一锅粥。
“停下。”他在心里说。
断因果鼎最先稳住，一圈微光从眉心扩散，把他神台护住。镇魂鼎跟着压下躁动的心跳，其余七鼎开始按某种节奏轮转，像是找到了新的步调。融兵鼎把乱飞的能量流收拢，御兽鼎引导它们顺着经脉走，焚元鼎点起一股热流，把杂质烧成灰。
九股力量终于汇到一处，在识海中央凝成一个旋转的罗盘。它不大，也就巴掌宽，表面刻满鼎纹，边缘泛着冷光。一出现，整个身体就安静了。
他睁开眼，双脚落回地面。飞船还在远处，静静飘着。
“回来了？”耳机里传来陈梦瑶的声音。
“嗯。”他说，“给我接通讯。”
主控室的画面立刻切进来。陈梦瑶坐在操作台前，手指敲得飞快。李若琳靠在驾驶座上，眼睛盯着屏幕，脸色有点白。
“沙漏炸了，信号断了三分钟。”陈梦瑶抬头，“你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拿了点东西。”苏逸低头看自己的手，“现在能用了。”
他说完转身朝飞船走。每一步都踏实，不像之前那样虚浮。等他走进舱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按在内壁金属板上。
化形鼎运转，能量频率一点点调整，直到和星图系统匹配。接着窃运鼎轻轻一抽，终端权限自动解锁。他闭上眼，意识连上那个青铜罗盘。
一道意念射出，直奔主控屏。
屏幕猛地亮起，原本破碎的星图碎片开始自动拼接，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整理。一条蓝色轨迹缓缓浮现，贯穿大片未知星域，终点指向一片机械结构密集的星系。
“找到了。”苏逸松开手，“下一个核心，在那边。”
陈梦瑶盯着新生成的路线看了五秒，然后快速调出数据流。“坐标可信度百分之九十七，导航信标链完整。这不是随机路径，是有人提前埋下的。”
“我知道是谁。”苏逸说，“但我现在顾不上。”
李若琳转过头：“那边不是普通空域，全是人造卫星和废弃战舰残骸。我们刚修好的引擎扛不住高强度跃迁。”
“不用你扛。”苏逸走向能源中枢，“我来。”
他手掌贴上去，掌心浮现出九道交织的纹路。融兵鼎缓缓开启，残留在飞船外壳的暗物质粒子被一点点吸出，穿过金属层，流入他体内。炼化后的纯净能量顺着经脉流转一圈，又从指尖送回引擎。
御兽鼎同时接管动力节律，让原本不同步的反应堆重新校准。外壳上的裂痕开始自动弥合，像是被无形的手缝好。曲率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灯光由红转绿。
“修复完成。”系统提示音响起，“曲率模块已激活，可执行短距离跃迁。”
陈梦瑶刷新了一遍检测报告：“所有系统恢复正常，导航锁定目标星域边缘。预计三小时后抵达。”
李若琳坐直了：“他们可能比硅基生命更危险。”
“那就让他们看看。”苏逸走到舷窗前，望着那片渐趋平静的星空，“谁才是真正的规则改写者。”
他话音刚落，主控台突然弹出一段加密信号。来源未知，编码结构却和青铜鼎纹完全一致。陈梦瑶点开文件，只看到一行字：
“火锅别凉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还真在这种时候开玩笑。”
“我没发。”苏逸皱眉，“谁传的？”
“信号是从内部终端跳出来的，像是预设程序触发。”陈梦瑶快速追踪路径，“但它经过多重加密，最后指向……你的生物频率。”
苏逸沉默两秒，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烫痕，形状像半枚鼎纹。
“别管它。”他说，“准备跃迁。”
李若琳启动航行协议，飞船缓缓调转方向。曲率引擎开始蓄能，尾部泛起一圈淡蓝光晕。星图上的蓝色轨迹亮到极致，像是在催促。
陈梦瑶忽然开口：“刚才那条消息……是不是说明，有人早就知道你会走这条路？”
“知道又能怎样。”苏逸靠在控制台边，“我又不是非得按他们的路走。”
“可万一这是个圈套呢？”
“那就破了它。”
他说完，抬手打了个响指。融兵鼎轻震，一道能量波扫过全船，所有设备运行效率瞬间提升百分之十五。这是以前做不到的事。
九鼎合一后，他不仅能调动自身力量，还能影响外部机械系统。就像现在，整艘飞船都在跟着他的呼吸节奏微微震动。
“两小时五十分钟。”陈梦瑶更新倒计时，“进入机械星域前会经过一段引力紊乱区，建议降低速度。”
“不降。”苏逸盯着星图，“全速前进。”
李若琳看了他一眼：“你想硬闯？”
“不是闯。”他嘴角扬了一下，“是回家。”
三人同时静了半秒。
陈梦瑶低声问：“你说什么？”
苏逸没回答。他只是抬起手，掌心对着星图。青铜罗盘在他意识中转动，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与远处的导航信标产生共鸣。
星图上的蓝色轨迹突然变得更亮，甚至开始轻微脉动，像是一颗活着的心脏。
“它认我。”苏逸说，“所以我能走。”
李若琳深吸一口气：“那就试试。”
她按下推进杆，曲率引擎轰然启动。飞船尾部拉出长长的光带，空间微微扭曲，前方的星辰开始拉长成线。
舱内灯光稳定，仪器读数正常。所有人都盯着屏幕，等待跃迁临界点的到来。
苏逸站在中间，双手插兜，目光落在舷窗外不断变形的星空上。他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比平时清晰得多，边缘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光泽。
陈梦瑶注意到这一点，刚想说话，主控台突然发出提示音。
“跃迁准备完成，三十秒后进入曲率通道。”
李若琳握紧操纵杆：“所有人坐好。”
苏逸没动。他依旧站着，看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黑暗区域。
倒计时走到十秒时，他忽然抬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号。那是鼎纹的变体，只有他自己看得懂。
下一秒，整艘飞船的外壳闪过一道青铜光，像是披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铠甲。
八。
七。
六。
曲率通道入口已经打开，像一张巨大的嘴。
五。
四。
三。
陈梦瑶的手指停在紧急规避按钮上方。
二。
李若琳的指节微微发紧。
一。
飞船前端刺入扭曲空间，尾部光带瞬间拉长。
就在跃迁启动的刹那，苏逸的瞳孔深处闪过一道光，不是人类该有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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