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最下方突然亮起一点红光。
苏逸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还贴着石阶边缘。那震动确实像心跳，但这一下比之前快了半拍，节奏乱了。他没立刻抬脚，反而把重心往后压了压，右腿微曲，随时能退。
红光一闪一灭，像是在呼吸。
他盯着那点光看了两秒，忽然感觉左耳发烫。不是疼，是热，像有股气从里面冲出来。紧接着眼前画面一跳——他看见自己正抬脚往下踩，动作和现在一模一样，可那是三秒前的事。
不对劲。
他猛地闭眼，镇魂鼎立刻在识海里转了一圈，把那股错乱感压下去。再睁眼时，眼前的台阶变了。原本平整的黑玉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从中浮出一面镜似的光墙，映着他刚才那个动作，一遍遍回放，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定格在他脚尖离地的那一瞬。
他低头看自己的脚，还在原地。
时间卡住了。
左侧地面突然“咔”地一声响，裂缝扩大，一股灰雾涌出来，雾里闪过几个影子——是他和守护者交手的画面，拳对灰雾，雷斩银光，那些场景明明已经结束，现在却从地底翻出来，像旧录像带倒放。
他不动。
他知道不能乱动。这里的时间不是一条线，是缠在一起的绳子，前一秒和后一秒能叠在一起，过去和现在能撞上。他要是贸然迈步，说不定一脚踩进昨天的战斗里，被自己的雷给劈了。
右手按地，御兽鼎把灵气散成细丝，顺着地面探进去。黑玉下面没有土，也没有岩石，是一层流动的能量，冷冰冰的，跑得忽快忽慢。有些地方快得像冲，有些地方慢得像停。他试着让灵气跟着其中一股走，结果刚跟上，那股能量突然倒流，灵气差点反灌进他经脉。
他立刻收手。
窃运鼎悄悄张开，吸住空中飘着的几缕银丝。那是时间碎片，比灰尘还轻，但他能感觉到它们的方向。有的往左飘，有的往上浮，还有一小撮绕着他打转。他盯了三秒，发现这些碎片虽然乱，但每过一阵，就会齐刷刷朝红光那边偏一下。
有规律。
他慢慢站直，不再盯着地面。眼睛扫过四周，每一寸空间都藏着问题。前方三步远的空气凝成一片透明墙，墙上不断闪出他的动作残影；右边的台阶开始变短，像是时光倒流，把自己缩回去；头顶上方，那黑袍人消失的地方，空气扭曲了一下，好像有人刚走过，但又没人。
他没抬头看。
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自己。九鼎在他体内转着，平时各干各的，现在全围着心口那个沙漏光核打转。可这光核今天也不安生，随着周围时间乱流，一会快一会慢，搞得鼎力接不上。
他试了下焚元鼎。
掌心冒火，橙红色的焰苗刚跳起来，还没等他看清，火就没了。不是熄灭，是根本没烧过。他眨了下眼，发现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记忆也空了一块——火到底有没有点着？他记不清了。
麻烦。
融兵鼎自动启动，想给他套层护甲。手臂上的青铜纹路刚浮现一半，金属粒子还没聚拢，整片区域的时间突然往前跳了一截，护甲直接崩在半空，像被剪掉的片段。
他皱眉。
更糟的是掌雷劫鼎。电弧本来在经脉里存着，结果右侧时间流速突变，积蓄的雷提前炸开，顺着右臂往上冲。他闷哼一声，整条胳膊麻得抬不起来，指尖抽搐。
不能再硬来。
他立刻把所有鼎力往回收，沉到丹田，不让它们往外放。镇魂鼎守在识海中央，像根钉子，死死撑住神志。他知道这时候最怕的就是意识乱，一旦被时间幻象拖进去，可能一辈子都在重复某一秒。
九鼎围着光核，慢慢转起来。不是高速运转，是低频共振，一圈一圈，像在等节奏。他不管外面那些影子、镜子、倒流的台阶，只盯着体内的感觉。
过了几秒，光核跳了一下。
同步了。
他察觉到，这片区域的主流时间流速虽然跳变，但每次变化前都有个短暂的停滞，像换挡前的顿挫。他让化形鼎微调自身能量频率，在那个顿挫点上轻轻一蹭，短暂接入当前流速。
身体还是不太舒服。皮肤忽然起了一片斑点，像是老了十年，眨眼又褪了。膝盖有点僵，像是退化回少年状态，但很快恢复正常。他知道这是时间断层在身上留的痕迹，但只要不持续暴露，问题不大。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动。
第一步，先避开那面映像墙。他侧身，贴着台阶外沿走，不敢踩中间。每一步都先用灵气探路，确认脚下不会突然倒流或消失。走到第五级时，地面轻微震动，他立刻停住。
前方三步的台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悬浮的青铜碎片，大大小小几十块，每一块都刻着符文，正以不同速度旋转。有的快得模糊，有的慢得几乎不动。它们之间形成一股排斥力，空气都被撕出细小的裂痕。
他站定，没再往前。
这些碎片他认识。不是实物，是烙印。远古承鼎人留下的法则印记，和《九鼎吞天诀》同源，但走的是另一条路。现在它们在这里漂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断了传承，成了无主之物。
可问题是，这些碎片和他体内的光核有共鸣。
每一次光核跳动，碎片就震一下。频率越接近，震得越狠。他敢肯定，要是他现在冲过去，光核会直接爆开，把九鼎全掀翻。
不能硬闯。
他退了半步，回到安全距离。站在第七级台阶边缘，盯着那片残阵。红光还在闪，从碎片阵后面透出来，频率越来越乱，像快没电的灯。
他想了想，焚元鼎动了。
不是全力燃烧，是极微量地抽一丝精元，转化成一股暖流，顺着经脉送到掌心。他没把它放出去，而是藏在皮下，让温度慢慢升起来，制造一个虚假的能量信号。
三秒后，他松手。
那股热气散开，像一缕烟飘向碎片阵。
刚碰到第一片青铜，整个阵列突然集体一顿，所有符文同时亮了一下。紧接着，碎片开始加速旋转，排斥力暴涨，连他站的地方都晃了。
他没动。
他知道这是反应过度。说明这些碎片对鼎力极其敏感，尤其是刚激活的那种。
他等了几秒，等阵列重新稳定。然后又试第二次，这次信号更弱，只放出一丝波动，像心跳的余震。
这一次，碎片只是轻微震动，没有整体响应。其中有两块甚至停了下来，露出一条窄缝。
有了。
他抓住机会，身体贴着台阶边缘，一点点挪过去。动作很慢，每一步都算准时间间隙。靠近碎片时，他能感觉到光核在胸口狂跳，皮肤又开始起斑，但他咬牙撑住，没停下。
穿过那道缝时，右肩擦到一块碎片边缘。
嗡——
整片区域猛地一颤，他眼前黑了一瞬，耳边全是杂音，像是千百个人同时说话。他立刻压住镇魂鼎，把意识拉回来。再看那碎片，已经恢复原速旋转，没再追击。
过去了。
他站在台阶底部，面前是一道地缝，宽不到半米，深不见底。红光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一闪一灭，越来越弱。他蹲下，伸手探了探。
底下有风，带着股铁锈味。
他没伸手进去，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块银色晶粒——之前从守护者身上捡的。他捏着它，慢慢往下放。
晶粒刚越过地缝边缘，红光突然一强，像是被什么吸住了。紧接着，晶粒表面闪过一道裂纹，啪地碎成粉末，随风散了。
他收回手。
看来这东西认主。外来的东西，碰都不让碰。
他盯着那点红光，看了几秒。心跳和它渐渐同步。
他知道，这下面就是核心。沙漏残芯在那儿，可能是整个时空裂缝的源头。可现在下去，等于把自己扔进一台坏掉的钟表里，零件乱飞，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被什么砸中。
他没急着跳。
而是把手按在地上，让御兽鼎再探一次。这一次，他顺着能量脉络往下追，一直追到三十米深，才找到那枚残芯的位置。
它在动。
不是物理移动，是时间上的跳跃。每隔七秒，它就从现在的节点跳到五秒前，再跳到三秒后，毫无规律。难怪红光闪得这么乱。
他收回灵气，坐下来。
现在的问题不是怎么下去，是怎么在那种环境下活下来。九鼎合力能抗一会儿，但撑不了太久。他得想办法让鼎力适应这种乱序节奏，不然下去就是送死。
他闭上眼，开始调整呼吸。
九鼎在体内缓缓转动，光核居中，像一颗不稳定的心脏。他不再强行控制它们的速度，而是让它们自由浮动，只用镇魂鼎守住底线，防止失控。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他的皮肤又开始变化，左手出现老年斑，右腿肌肉萎缩了一圈，但很快恢复。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就在他快要找到节奏的时候，地缝里的红光突然停了。
整个空间静了一秒。
然后，那点光猛地一胀，像是要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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