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抓到了一片虚无。
那孩子的身影已经消散,可他的手指还是猛地合拢,像是要把什么攥在手里。结果只有空气从指缝漏过,掌心空荡荡的。
但他感觉到了。
体内有东西在动。不是真气,也不是吞噬来的能量,而是一种更沉的东西,从骨头深处浮上来。第九鼎的纹路在他血脉里轻轻震了一下,不像之前那样刺痛,反而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闭上了眼。
再睁眼时,脚下的空间变了。
不再是破碎的圆环和银光流转的轨道,而是一片低矮的棚屋。地面是水泥混着煤渣铺的,踩上去咯吱响。墙边堆着报废的轮胎,角落里有个铁皮桶,里面泡着几把生锈的扳手。头顶的灯泡蒙了层油污,光线昏黄,照得地上一摊摊机油反着光。
这是他小时候待过的修车铺,在湘地小镇最偏的一条巷子里。
风从门缝钻进来,带着雨后的湿气。墙上挂着一块木牌,字迹掉了漆:“诚信为本”。
他记得这块牌子。父亲挂上去那天喝多了,一边笑一边说,人可以穷,但不能没信。
“你来了。”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苏逸转身。
那个孩子站在工作台旁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裤脚卷着,露出一截瘦小腿。他手里抱着那个破足球,球皮裂了口,用胶带缠了几圈。
这不是幻觉。他知道。
这孩子看着他,眼神很静,没有恨,也没有怨,就是盯着他看。
“你迟到了。”孩子说。
苏逸没说话。
“你说要带我去踢比赛的。”孩子低头看了看球,“后来你走了,再也没回来。”
苏逸喉咙发紧。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嘴张不开。不是被封住,而是他自己不想说。有些话憋太久,一开口就怕崩。
孩子抬头,“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苏逸摇头。
“你说,修车的人流血不叫伤。”孩子笑了下,“可你忘了,修车的人也会疼。”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进胸口。
他蹲下来,和孩子平视。动作有点僵,像是膝盖不听使唤。他不是装不出强者的样子,只是在这里,他不想装。
“我错了。”他说,“我不该丢下你。”
孩子没动。
“你以为变强就能遮住那些事?”孩子的声音突然低了,“你以为杀几个人,吞点力量,就能当个没事人?可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梦到的是什么?”
苏逸呼吸一顿。
梦到的是什么?
他梦到母亲躺在病床上,手伸出来想拉他,他却没赶回去。
他梦到第一次动手杀人,那人倒下去时眼睛还睁着,嘴里冒血泡。
他梦到自己站在高楼顶上,脚下是城市灯火,可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些事他压了太久,久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早就不重要了。
“你怕回来。”孩子说,“因为只要回到这里,你就不是什么无敌的苏逸,只是一个会哭、会怕、会做错事的人。”
苏逸低头。
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慢慢渗出来,滴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小红点。
他没擦。
“是。”他声音很低,“我怕。我怕一回来,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话落那一瞬,第九鼎的纹路突然浮现在他眉心,银光一闪即逝。
孩子看着他,眼神变了。不再是质问,而是等他接下一句话。
“可我现在明白了。”苏逸抬头,“我不是为了当最强才走到这一步的。我是为了……不让那个在雨夜里修车的孩子失望。”
孩子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把手里的球递过来。
苏逸伸手接过。
球很轻,胶带都松了,裂缝更大了。他抱在怀里,感觉像抱住了一段早就断掉的时间。
“拿着它,你就还能跑。”孩子说,“要是扔了,你就真输了。”
苏逸点头。
孩子往后退了一步,身影开始淡。
“记住。”声音越来越远,“别把自己修坏了。”
然后,消失了。
苏逸还蹲在原地,抱着球。
他没急着站起来。他知道考验还没完。
果然,下一秒,身体猛地一震。
焚元鼎突然灼烧起来,经脉像被火燎过。他闷哼一声,额头冒汗。这不是外力攻击,是鼎在排斥什么。
他明白过来。
是记忆。是那些他一直不敢碰的情绪。
第一次杀人后吐了一夜,跪在地上哭着说自己不该活下来的画面,突然冲进脑海。焚元鼎立刻反应,想要把这些“软弱”烧掉。
他没让它烧。
他反而放开了压制,任那种崩溃感涌上来。眼泪直接流了下来,顺着下巴滴在球面上。
“你们吞得下天地之力,吞得下规则雷霆。”他对体内的鼎纹说话,声音沙哑,“那就也吞下我的痛。”
话音落下,九大鼎纹同时震动。
不是抗拒,而是接纳。
焚元鼎的火没再烧他,反而变成一股暖流,缓缓熨帖经脉。镇魂鼎也不再封锁情绪,而是像护盾一样托住那些翻腾的记忆。化形鼎自动模拟出一道屏障,把混乱的意识稳住。
九鼎第一次不是作为工具被使用,而是像有了意志,跟他一起扛这些东西。
现实中的空间核心,圆环依旧静静旋转。
平行世界的苏逸坐在边缘,双手搭在膝盖上,维持着金线轨道的运转。他察觉到异样——苏逸的身体微微浮起,离地三寸,周身泛起微光。
九道虚影从他血脉中浮现,环绕四周。那是九鼎的意志投影,不再隐藏,不再沉默,而是齐齐对着圆环方向,发出无声的共鸣。
他没动。他知道现在不能打断。
那边的苏逸还在经历什么,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这一关,只能由本体一个人走过去。
意识深处,场景再次切换。
这一次,是医院走廊。
灯光惨白,空气中飘着消毒水味。他站在病房门口,门开着一条缝。里面传来仪器的滴滴声,还有亲戚压低的声音:“快不行了,就等他回来见最后一面。”
那是母亲临终前的晚上。
他当时在做什么?
他在追一个目标,为了抢一枚能提升真气的丹药。他觉得只要拿到,就能更快变强,就能救更多人。结果等他赶到,人已经走了。
他记得自己站在床边,手握着冰冷的被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镇魂鼎突然震动,想把这段记忆封住。
他直接切断了镇魂鼎的压制。
“让她在。”他说,“让她走完。”
他走进去,站在床边。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听着越来越慢的心跳声。
“妈。”他喊了一声。
没人应。
他跪下,额头抵在床沿。
“对不起。”
眼泪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那一刻,他不是苏逸,不是什么高手,就是一个没能赶回家的孩子。
九大鼎纹再次震动,比之前更剧烈。这次不是吸收,而是主动释放——一股温润的力量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蔓延全身。不是变强,而是修复。像是身体终于肯承认,这个人一直带着伤在走。
最后一个画面。
少年时期的他站在天台边缘,风吹得衣服猎猎响。下面是城市灯火,远处有警笛声。他刚杀了人,对方是个通缉犯,但他下手太狠,尸体都认不出样子。
他蹲在楼顶,吐得胃抽筋。
“我不是坏人。”他对自己说,“我不是。”
可手上的血洗不掉。
化形鼎试图抹掉这段记忆,认为这是“不稳定因素”。
他直接下令:“留着。”
“我就是怕。”他说,“我怕有一天,我真的变成怪物。”
“可我还是我。”
话音落,九鼎齐鸣。
不是战斗时的轰响,而是一种低沉的、稳定的震动,像是心跳,又像是回应。
他睁开眼。
回到了空间核心。
圆环静静悬浮,银光柔和。平行世界的苏逸还坐在原地,手没动,眼神也没移开。
苏逸低头看了看自己。
掌心的伤口不见了,连同那些旧疤一起消失。他抬起手,对着圆环。
化形鼎轻轻一震,一道金光射出,不是攻击,也不是连接,而是像打招呼一样,轻轻点在圆环表面。
圆环顿了一下。
然后,回了一道银光,落在他手背上。
像是回应。
苏逸收回手,闭上眼。
他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他盘腿坐下,把那个破球放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放在球面上。
呼吸慢慢放平。
意识再次下沉。
这一次,他不再抗拒那些记忆,不再掩饰那些软弱。他让所有东西都浮上来,痛苦的,羞耻的,后悔的,全都看着。
然后,一个个点头。
“我在。”他说,“我都接着。”
他的手指一根根松开,慢慢离开球面。
球浮了起来,悬在半空,裂痕中透出微光。
苏逸的睫毛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右手突然抬起来,五指张开,猛地抓向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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