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站在控制台前，手指还停在发送指令的界面上。屏幕上的确认框已经消失，三条拉练队的代号在地图上亮起绿点，正朝着不同方向移动。他没坐下，也没回头，只是盯着那块小小的青铜片——它安静地躺在桌角，纹路像是干涸的河床。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节奏断断续续，像是走几步就停下来喘口气。
门开了条缝，林小河探进半个身子。他的脸比昨晚更白，手攥着袖口，指节发青。
“苏老师……”他声音有点哑，“我……我想再试试。”
苏逸转过身，没问试什么。他知道。
“你说的‘下面’，能再感觉到吗？”
林小河点头，又摇头：“不是一直有。刚才走过西北角那片空地的时候，突然胸口一闷，手腕也烫了一下。我就……回来了。”
苏逸拿起桌上的青铜片，塞进裤兜。他绕过桌子，走到门口：“走，去那边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训练场边缘的小道。天刚蒙蒙亮，雾还没散，草叶上挂着水珠。巡逻的教官远远看见他们，只打了个手势，没过来打扰。
西北角原本是老地质观测站的旧址，后来学院扩建时拆了大半，只剩下一个水泥平台和一口封死的观测井。井口被一块铁板盖着，上面锈迹斑斑，写着“危险勿近”。
苏逸蹲下，掀开铁板一角。底下黑洞洞的，一股凉气往上冒。
“就是这儿？”他问。
林小河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没靠近井口，但身体已经微微晃了一下。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差不多……就是这个位置。”
苏逸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打开开关。屏幕上跳动几下，显示出地下三百米内的结构轮廓。他调出频率扫描模式，指针刚开始摆动，就猛地抖了一下。
“有动静。”他说，“低频震动，持续输出，功率不大，但一直在。”
林小河咬了咬嘴唇：“我能……试试感应吗？”
“你坐这儿。”苏逸指着平台边缘一块干净的地方，“手拿着这个。”他把青铜片递过去，“闭眼，别强迫自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林小河接过铜片，坐在地上，双腿盘起。他把手放在膝盖上，铜片贴在掌心，慢慢闭上眼睛。
苏逸站在他旁边，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镇魂鼎的力量缓缓渗入，像一道稳定的电流，帮他稳住心跳和呼吸节奏。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
风吹过平台，铁板边缘发出轻微的嗡鸣。
过了几分钟，林小河的肩膀忽然抖了一下。
“有了……”他低声说，“还是那个梦里的九个锅……但这次它们不动了，排成一圈，中间往下陷。”
苏逸盯着他手腕。那道浅色烙印开始变红，颜色越来越深，像是被火烤过。
“还能看到别的吗？”他问。
“看不到……但我能听见。”林小河的声音变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人在说话，听不清内容，但他们在挖。墙是石头的，但里面加了金属，光是从缝隙里透出来的，蓝色的，一闪一闪。”
苏逸低头看仪器。扫描图上，三百米深处确实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空腔，边缘整齐，明显是人工开凿。震动频率和李若琳提到的共振装置完全一致。
“方向呢？”他继续问，“你能判断他们在哪个方位吗？”
林小河的手突然抬了起来，指向脚下。
“就在下面。不止一层，至少三层。最底下那个房间最大，里面有东西在响，像是机器，又像是……心跳。”
苏逸眼神一紧。
心跳？
他还想再问，林小河的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向前倾，差点栽倒。苏逸一把扶住他，发现他额头全是冷汗，嘴唇发紫。
“够了。”他说，“停下。”
林小河睁开眼，瞳孔还在颤动。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咳了一声。
苏逸扶着他站起来，把铜片收好。“你感觉怎么样？”
“头很重……像被人敲了一下。”林小河靠在栏杆上，喘着气，“但我知道我没看错。他们真的在下面。”
苏逸看着那口井，沉默了几秒。
他掏出手机，拨通内线。
“通知b组，取消原定路线，立刻回撤。c组原地待命，等我下一步命令。”
电话挂断，他又按下另一个号码。
陈梦瑶的声音很快传来：“怎么了？出事了？”
“找到地方了。”苏逸说，“西北角观测井下方，三百米左右，有个隐蔽空腔，结构复杂，有持续震动信号。极可能是敌方秘密作业点。”
那边静了一瞬。
“你要下去？”
“必须去。”他说，“不能等侦查队慢慢摸外围，现在每拖一分钟，他们就可能往前推进一步。”
“你带多少人？”
“精简小队，五人以内。重型装备先不上，避免惊动他们。”
陈梦瑶深吸一口气：“结界升到二级，我已经安排暗哨加强巡逻。你不在的时候，所有进出人员双重核验。另外，医疗组待命，万一……”
“我知道。”苏逸打断她，“你盯住学院，别让任何人趁虚而入。”
电话挂了。
他转身看向林小河：“你回去休息，今天训练照常，但别一个人乱跑。”
林小河点头，刚要走，又停下：“苏老师。”
“还有事？”
“那个声音……喊我名字的那个……它说‘时间到了’。”
苏逸皱眉：“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林小河摇头，“但它说得特别清楚，不像梦里那种模糊的感觉。就像……真的有人在跟我说话。”
苏逸盯着他看了两秒，没再多问。
他拍了拍林小河的肩膀：“去吧，好好睡一觉。”
等林小河走远，苏逸才从腰间取下一把短刃，插进靴筒。他又检查了一遍背包里的工具包、照明绳、微型探测仪，确认无误后，走向指挥中心侧门。
不到十分钟，四名队员集合完毕。都是老面孔，经历过多次任务，动作利落，一句话不多问。
“目标位置已锁定。”苏逸站在队伍前，“地下三百米，疑似人工洞穴群，内部有活动迹象。我们只做初步探查，不交火，不深入底层，拿到结构图和影像资料就撤。”
一人举手：“入口呢？”
“西北角观测井。”他说，“清障作业马上开始，十分钟后爆破开井。”
队伍迅速行动起来。有人去取炸药包，有人架设牵引绳索，还有人调试通讯中继器。
苏逸最后看了一眼手表。
六点十七分。
他走到井口边，看着那块被掀开的铁板。底下黑得看不见底，风从深处吹上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铁锈混着湿土，又夹着一点点烧焦的塑料味。
他掏出铜片，在掌心握了几秒。
纹路还是冷的。
但他知道，下面的东西，已经醒了。
“准备好了。”一名队员走过来，“三十秒后引爆。”
苏逸点头。
他退后两步，看着技术人员按下遥控器。
轰的一声闷响，地面轻颤了一下。井口周围的碎石飞起又落下，浓烟从洞口涌出。
等烟散了些，一根粗绳垂了下去，末端绑着探照灯。
灯光顺着绳子一点点下沉，照亮垂直通道的岩壁。镜头传回的画面清晰显示：通道笔直向下，中途没有岔路，但在一百五十米处出现了第一道人工加固层。
“结构没问题。”操作员说，“可以下降。”
苏逸戴上护目镜，抓起绳索。
“我第一个下。”
他一脚踩上绳梯，身体缓缓下降。
风吹在脸上，越来越冷。
通道深处，那股味道更明显了。
他左手按在岩壁上，指尖触到一道刻痕。
很浅，但形状清晰。
三个弧线围成一圈，中间一点。
像极了铜片上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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