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身体还悬在那团幽光前，金光从他体内透出，像是呼吸一样一明一暗。九鼎在他血脉深处缓缓轮转，节奏越来越稳，和那团灰黑色核心的脉动完全一致。
他没睁眼，也没动。意识已经沉了进去。
刚才那股“门被推开一条缝”的感觉还在延续。不是身体上的变化，是脑子里多了点什么。说不清楚，像是一段陌生的记忆，又像是原本就存在的东西终于对上了位置。
融兵鼎的信号还在模糊，但不像之前那样不稳定了。它不再抗拒外界的能量流，反而开始主动吸收那一丝丝游离的波动，转化成一种更纯粹的力量，顺着经脉流向其他八鼎。
化形鼎的能量彻底收回体内，战甲的金纹一点一点褪去，肩甲闭合，胸纹熄灭。可这不代表虚弱，反而让剩下的八鼎运转得更加顺畅。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他意识里响起。
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苍老、低沉，带着一股久远的气息。
“你终于来了。”
苏逸没问你是谁。他知道这是谁。
蛟魂。
“我等了太久。”那声音继续说，“每一尊鼎落下，都像一颗星坠地。人类捡起它们，以为是武器，是力量，是征服天地的钥匙。可他们不知道，鼎从来不是用来吞天的。”
苏逸沉默。他在听。
“九鼎，本就是它的一部分。”
“它是谁？”
“虚无之核。不是灾厄，也不是神明。它是平衡本身。”
画面突然出现。没有光影，也没有颜色，但他“看”到了。
一片混沌中，裂开一道口子。不是毁灭，而是一种释放。就像人呼气一样，宇宙也需要吐纳。那道裂缝，就是它的呼吸口。
九鼎从星空中坠落，每一尊都带着一小块核心碎片。先祖们用血肉承接，不是为了镇压，而是为了让这片世界不至于被吸进去，也不至于把别的维度撑爆。
“你们修的是力，可真正的修行，是学会不碰不该碰的东西。”蛟魂的声音平静，“你以为你在封印裂缝？其实你是在帮它调节呼吸节奏。”
苏逸明白了。
之前的封印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所有人都想把它堵死。可一旦堵死，能量就会积压，最终引发更大的崩塌。
就像一个人不能一直憋气。
“所以……我不是来消灭它的？”他问。
“你是来维持它的。”蛟魂答，“九鼎的作用，不是吞噬，是疏导。你吞下的每一份力量，最终都要还回去一部分。这才是循环。”
苏逸想起自己一路走来。吞灵药、吞妖核、吞机械能……他一直以为这是变强的手段。现在才懂，这些力量进入体内后，总会有一部分自动散逸出去，融入周围空间。
原来那不是浪费，是补偿。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出声？”他问。
“因为不到时候。只有当你真正接触到它，才能理解‘存在’和‘虚无’的关系。光靠我说，你不会信。”
苏逸点头。确实不会信。
如果有人告诉他，最强的力量不是摧毁，而是守护一个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东西，他只会觉得荒唐。
但现在，他感受到了。
那团幽光没有攻击性，也不排斥他。它只是在那里，静静脉动，像心跳，像潮汐，像昼夜交替。
生与死，光与暗，实与空——它们不是对立，是共生。
“所以我的使命是什么？”他问。
“不是战斗，不是胜利。”蛟魂的声音轻了下来，“是站在中间。一边连着人间，一边连着虚无。你是桥梁，不是战士。”
苏逸笑了下。
难怪《九鼎吞天诀》只有他能练。这不是功法，是筛选机制。只有走到这一步的人，才会明白“吞天”两个字是假的。
真正要吞的，是自己的执念。
他体内的九鼎忽然齐齐一震。
不是攻击前的蓄力，也不是防御时的警戒。它们像是终于找到了原本的位置，开始按照一种全新的方式运转。
焚元鼎不再焚烧外侵能量，而是将一部分热流引向镇魂鼎，形成内循环；御兽鼎停止对外释放控制波，转而加固自身结构；窃运鼎的频率变得缓慢，却更加精准。
八鼎围绕着中央的位置转动，那里原本是化形鼎所在，现在空着，像是留给了谁。
“它快醒了。”蛟魂说。
“谁？”
“完整的核。它感觉到你的接近，正在回应。”
苏逸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了。不再是粘稠或阻力，而是一种轻微的牵引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拉他往深处走。
“你还不能过去。”蛟魂提醒，“现在的你，只能承受这个距离的共鸣。再往前，意识会被同化，变成它的一部分，失去自我。”
“那怎么办？”
“等。等你体内的门完全打开。”
苏逸不懂。
“你刚才感觉到了吧？那根‘筋’松了一下。”蛟魂说，“那是第一道锁。九鼎每完成一次真正的共鸣，就会解开一道。等九道全开，你就能走进去，带回它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碎片。当年分裂时散落的残片。有的在别的世界，有的埋在地底，有的甚至寄生在活人身上。它们不稳定，会扰乱平衡。”
苏逸忽然想到什么：“那些异种……是不是就是因为接触了碎片？”
“是。它们不是敌人，是失控的结果。就像发高烧的人会说胡话，维度失衡时，也会诞生扭曲的生命。”
他沉默了。
原来从头到尾，都没有所谓的正邪之战。只有一群人在拼命阻止自然规律，另一群人被规律反噬成了怪物。
“那你呢？”他问，“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蛟魂停顿了几秒。
“因为我答应过。在第一代承鼎人倒下前，我对他说了三个字：我留下。然后我就一直守着，等下一个能听懂这句话的人。”
苏逸睁开眼。
不是现实中的眼睛，是意识层面的“看见”。
他看到自己体内，九鼎虚影缓缓旋转，中央那个空位微微发亮。而在更远处，那团幽光的核心内部，浮现出一道极其微弱的金色纹路，形状和他胸口的鼎纹一模一样。
“你不是魂。”他说。
“我是最后一块稳定的碎片。”蛟魂的声音淡了下来，“我把自己封住了，只为等到你醒来。”
苏逸愣住。
所以蛟魂不是附体，不是寄生，它是九鼎系统的源头之一。它选择沉睡，就是为了不让错误的信息干扰后来者。
直到今天，直到他触碰到真相。
“现在你知道了。”蛟魂说，“你不是最强者，也不是救世主。你只是一个愿意承担责任的人。”
苏逸闭上意识之眼。
他不再急于行动，也不再焦虑时间。他知道外面有人等着他回去，但他不能急。
有些事，必须想清楚才能做。
“我该怎么做？”他问。
“先回来一次。”蛟魂说，“把你知道的带回去。让他们别再想着封死它。然后准备下一次进来。”
“下一次我能走多远？”
“看你体内的门开到第几道。现在，你只解开了第一道。”
苏逸点头。
他开始缓缓抽回鼎力。不是切断连接，而是像收线一样，一点点把延伸出去的能量拉回来。
金光在他体表流转的速度慢了下来，九鼎虚影逐渐隐入血脉。
就在他准备退出感知状态时，蛟魂最后说了一句：
“记住，守护它，也守护你自己。”
苏逸张嘴想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传不出去。
他的意识开始回落，像是从深海浮向海面。
最后一刻，他看到那团幽光轻轻闪了一下，仿佛在挥手告别。
他的手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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