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凉了。
苏逸把杯子放下，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下，刚才那条波形线又跳了。他没出声，只是把时间标记拉到最细，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变化。三十七秒前一次，现在是第二次，间隔十七分钟整。
和之前一样。
他靠在椅背上，眼睛闭了一会儿。控制室里很安静，只有机器运行的低鸣。外面走廊的脚步声早就没了，训练场那边也熄了灯。整个学院像是睡着了，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暗处动。
门被推开时，他没睁眼。
“你还没走？”
是李若琳的声音。
他睁开眼，看见她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台银灰色的仪器，外壳有点旧，边角磨出了划痕。她穿着深色工装裤，头发扎得利落，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亮。
“刚巡完东区。”她走进来，把仪器放在副控台上，“地脉有震感，频率很低，但持续不断。我查了一圈，没找到源头。”
苏逸坐直了些，“把数据传过来。”
她插上接口，几秒后，两组波形并排出现在主屏上。一组是他记录的阵内波动，另一组是她从地底传感器抓到的震动信号。
他放大对比图。
两条线几乎同步起伏，只是方向相反。一个往上，另一个就往下，像是一推一拉。
“这不是巧合。”他说。
李若琳皱眉，“你是说……阵法内部的问题，传到了地脉？”
“不是问题。”苏逸摇头，“是呼吸。”
她愣住，“什么呼吸？”
“虚无之核碎片。”他点开断因果鼎的能量模型，“它被我吞进去了，也被镇住了，但它还在活动。每一次能量释放，都会让阵眼节点轻微偏移。我们看不到，系统也标不出来，但它确实存在。”
李若琳盯着那条线看了几秒，忽然转身打开自己的设备箱，翻出一块黑色主板模组，插进终端。“我加个高敏谐频探头，试试能不能锁住它的共振频率。”
键盘响了几声，屏幕上多了第三条曲线。
刚出现就是抖的。
“第47号节点！”她声音压低，“兑位枢纽，能量溢出值超正常范围三点二倍！”
苏逸立刻调出阵法结构图。那个位置正好连着第九鼎的感应通道，如果这里一直不稳定，等真正召唤时信号错频，整个封印链都会崩。
“得改阵型。”他说，“加一层屏蔽。”
“用什么做屏障？”李若琳问。
“我自己。”他把手按在主控面板上，“断因果鼎能断过程，也能断传播。我把它的本源之力引出来，在阵法外围建一道隔离层。”
她说：“那你得亲自接入核心回路，风险不小。万一碎片突然爆发……”
“我知道。”他打断她，“但现在不是选不选的时候。”
两人没再说话，开始操作。
李若琳负责外部参数调整，她把九百多个节点逐一校准，重新划分能量负载区间。苏逸则闭上眼，意识沉进血脉。
八尊鼎静静悬浮，焚元鼎的火苗缓缓升起，顺着经脉流向断因果鼎。那尊鼎纹路泛着冷光，中心嵌着一小块灰金碎片，正以固定节奏微微起伏。
他用火焰轻轻碰了一下。
碎片颤了一下。
屏幕上，波形猛地跳起。
“来了！”李若琳立刻锁定信号，“频率稳定，周期十七分钟，和之前完全一致！”
苏逸没动，继续让火流包裹碎片。这一次，它挣扎得更明显，像是被吵醒的什么东西，开始往外散能量。
控制台警报轻响。
“第47节点压力上升！”她盯着数据，“再这样下去，连接口要熔了！”
“别关。”他说，“让它冲。”
她咬牙没动。
三秒后，冲击达到顶峰，随即回落。碎片安静下来，波形恢复平稳。
“它……好像累了。”她看着读数。
苏逸睁开眼，“不是累，是规律。它在等时间。”
“什么意思？”
“它不是随机动。”他指着时间轴，“每次都是十七分钟左右一次，误差不超过三秒。这不像本能反应，倒像是……被设定好的。”
李若琳脸色变了，“你是说，有人在控制它？”
“或者它本来就是个信标。”他站起身，“不管怎样，我们现在不能让它再影响阵法。”
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阵法重构界面，手指快速输入指令。虚拟投影展开，七彩光网中浮现出一道青灰色屏障，正沿着关键节点缓慢成型。
“我在兑位加了断因果层。”他说，“只要它一动，就会被截断传播路径，不会影响外部连接。”
李若琳看着模型演算结果，“可行。但这个屏障依赖你的鼎力维持，一旦你分心或受伤，防护会立刻失效。”
“暂时够用。”他说，“至少能撑到第九鼎归位。”
她点头，开始更新监测系统参数，把新的屏蔽逻辑写进去。屏幕上代码滚动，进度条一点点推进。
安静了一会儿。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忽然问。
“什么？”
“这些波动。”
“昨晚。”他说，“第一次跳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也没用。”他看着屏幕，“没人能测出来，连你也一样。我得先确认是不是幻觉，或者是我体内的鼎出了问题。”
“所以你就一个人记下来，等着？”
“对。”他点头，“等到你能看到为止。”
她没再问，低头继续操作。
二十分钟后，系统提示音响起。
【阵法屏蔽层加载完成】
波形图彻底平稳，连续十分钟没有任何异常。
“稳住了。”她松了口气，“至少现在没问题。”
苏逸盯着屏幕，没放松。
“这只是表面。”他说，“碎片还在动，只是被拦住了。它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开始‘呼吸’？为什么偏偏是十七分钟一次？这些都不是自然现象。”
她抬头，“你想查？”
“必须查。”他说，“我不信它会无缘无故醒来。一定有什么触发了它。”
她想了想，“要不要调监控？看看有没有人靠近过裂缝区域？”
“不用。”他摇头，“如果是远程操控，现场不会留下痕迹。而且……”他顿了顿，“能让这种级别的碎片产生规律反应的，不会是普通人。”
她明白过来，“你是说，背后还有人在盯着我们？”
“不止是盯着。”他说，“是在测试。”
“测试什么？”
“测试阵法的稳定性。”他目光落在屏幕上，“他们想知道，我们到底修好了没有。”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李若琳手指停在键盘上，没再打字。
“那现在怎么办？”她问。
“继续装不知道。”他说，“让他们以为一切正常。等他们下次再动手脚，我们就能顺着信号反找回去。”
她点头，“我可以把监测仪设成隐形模式，后台自动记录所有微幅波动，不触发警报。”
“加上时间戳。”他说，“每一条都要精确到毫秒。”
她开始设置新程序，苏逸则重新打开加密文件夹，把刚才的数据存进去。他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下一次脉冲，还有十二分钟。
他靠在椅子上，闭眼休息，但意识一直连着断因果鼎。他知道，那块碎片还会动，而且一定会按时出现。
这次，他要抓住它发出信号的瞬间。
李若琳调试完最后一项参数，转头看他，“屏蔽层能撑多久？”
“看它怎么动。”他说，“如果只是小幅度震荡，能撑很久。但如果它突然全力爆发……”他没说完。
她懂了。
“那你不能离太远。”
“我不会走。”他说，“在这儿守着。”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副屏切换成实时监控画面，双手放在键盘两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房间里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还剩三分钟。
苏逸睁开眼，盯着主屏。
李若琳的手指也慢慢移到快捷键上。
一分钟。
两人谁都没动。
三十秒。
屏幕上的波形线突然轻轻一抖。
不是大跳，是那种几乎看不见的颤动。
来了。
苏逸立刻催动焚元鼎，火流直冲断因果鼎。同时，李若琳按下记录键，高敏探头开始捕获信号。
波形再次跳动。
这次比之前都清晰。
青灰色屏障亮了一下，成功截断了能量扩散。
“抓到了！”她低声说，“信号源定位完成，指向——”
她话没说完。
主屏突然闪了一下。
一道陌生的数据包，悄无声息地混进了日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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