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风雪叩门施妙手,仁心化育见春温
老爷子慢悠悠吃完最后一口面汤,额角沁出细汗,身子骨总算舒展开来。
他搁下碗筷,习惯性地又要去摸那旧帆布背包,想要离开。
汪细卫眼疾手快按住包带:您老歇口气,这刚暖和过来哪能就走?
说着给潘高园使了个眼色,两口子一前一后钻进隔壁他们睡觉的房间。
他们睡觉的简易床旁,汪细卫压低声:咱妈那个脾性,肯定连年节礼数都省了,这可不行,老爷子可是救了细能半条命啊!
潘高园明白汪细卫的意思了,估计这又是要家里补贴老宅家里的花销用度。
她叹口气点点头:我晓得呢,救人恩情大过天,可不能寒了老先生的心。
她利索地掀开陶缸盖,取了两斤挂面,又添上两包白糖。
最后犹豫着将缸里那条红双喜烟也放进背篓,这是梅先军送的年礼,一直没舍得拆,准备留着过年和起房子用的。
她指示着汪细卫取下悬在梁下已经清洗好的腊肉,两指宽的五花肉红白相间,精瘦肉用油纸包得齐整。
她笑呵呵的说:老爷子独门独户的,肯定没喂猪呢带着肉给老人家过年好吃呢。
隔壁忽然传来娃儿大狗子的咿呀声,却没听到老爷子的声音。
汪细卫探头一看,只见大狗子被棉袄围在摇椅里,老爷子那根磨得发亮的拐杖却不见了踪影。
他心头一跳冲出门,但见雪地上两行脚印蜿蜒向东,那个佝偻的身影已行至百丈开外,青布棉袄快要融进茫茫雪幕。
快看着娃!汪细卫朝屋里喊了声,转身背上沉甸甸的竹篓。
潘高园追出来往他怀里塞了个盐水瓶:灌的热姜茶,让老爷子路上捂着喝!
又往他兜里揣了两块米花糖:垫肚子的!
深一脚浅一脚追出半里地,终于赶上前头蹒跚的身影,在后面大声招呼:“沈爷爷,您等等我呢。”
老爷子听见动静回头,帽子上上落上了白雪:卫伢子追来做么事?
汪细卫喘着气扶住老人:雪天路滑呢,我送您老回去,这才放心呢。
说着把温热的盐水瓶塞进老人怀里,竹篓往肩上掂了掂:顺道带些年货,都是高园备下的……
老爷子瞥见背篓里装了这么多东西,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他别过脸去咳嗽两声:费这些钱……有那碗面尽够了。
您老这话说的……汪细卫搀紧老人胳膊,细能那条腿,岂是碗面能还得清的?
飘飘扬扬的雪花扑在两人脸上,背篓里的年礼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坠在厚厚的棉袄上轻轻起伏。
汪细卫细心的将沈老爷子送回那处掩在竹林边的红砖小院,看着老人吱呀呀推开木门,汪细卫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他进屋后放好带过来的东西,目光习惯性地在院里扫了一圈,檐下的柴垛码得齐整,数量并不少。
院子角落放着个水缸,边沿结着冰凌,里头冻得梆硬,上面还积着厚厚的雪。
屋顶上雪也很厚,这雪估计还得下,屋顶的雪得处理一下,太厚了屋顶都危险。
院子里也是厚厚一层,老爷子这院子在阴坡,冬天太阳少,要等雪自己融化,估计得等到开春了。
“老爷子,我帮您归置归置。”他不等回应,抄起墙根的竹扫帚就忙活起来。
先是架上梯子爬上屋顶,小心地将厚厚的积雪推下来,然后又挥帚清扫院中积雪。
北风卷着雪沫往领口钻,他却干得满头热气蒸腾,棉袄后背洇出深色汗迹。
等到把最后一堆雪铲出院外,他扶着扫帚和铁铲直喘气。
老爷子一直立在檐下看着,这时才开口:“细卫进来烤烤,汗身子顶风吹着要作病呢。”
汪细卫确实不敢大意,年关底下,大狗子还小,妹妹又快临盆,自己要是倒下了,这个年可就难熬了。
进到屋里,药香比刚进来时稍微淡了些,这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味道吗?
老爷子也不多话,佝偻着身子在药柜前摸索片刻,拈出几根枯草枝似的药材,又添了许多切片,统统投进小陶罐,注上水,搁在火塘得柴火旁慢慢煨着。
很快,一股奇异的药香弥漫开来。
不像寻常汤药那般怪味,反倒带着点蜜样的甜香,细闻又有草木清气,闻起来人就很舒服,很放松得感觉。
汪细卫正嗅着,见老爷子取过一只陶碗,用开水烫过,将那琥珀色的药汁斟了满满一碗递过来:“趁热喝,驱寒固本的,好东西呢。”
他双手接过碗,吹开热气,仰脖便灌了下去。
竟是先甘后微苦,一道暖线顺着喉咙直滑到肚腹,所过之处仿佛将自己放进了一间暖房,连指节都透出暖意来。
老爷子见他喝得爽利,眼角笑纹深了些,又将罐底药渣倒出来,仔用白纱布包好。
他递给汪细卫,“丢了可惜了,东西越来越少了,带回去添两碗水再煎一回,给高园和娃儿都分点喝,大狗子让喝个碗地就够了。”
见汪细卫欲言又止,老人摆摆手,“问什么?莫非怕我老头害你一家?”
慌得汪细卫连连摆手:“哪能呢!您老的药金子都不换!”
沈老爷子笑着说道:“别拍马屁呢,哪有说的那么神呢。”
老人起身打开屋里得矮柜,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物资,估计都是病人送过来得年礼。
他从柜子里取出了烟,好些条,各种牌子的都有,一股脑的往汪细卫背篓里装,汪细卫吓了一跳,赶紧阻拦。
“老爷子,可使不得呢,咋能从您老人家家里拿东西呢。”
沈老爷子笑眯眯的说:“这东西我又不抽,放这里发霉吗?你要起房子,招待客人用得上,都拿去。”
汪细卫还是不敢接,这人情可太大了,算起来都上百块钱了,咋能从老爷子家领走。
沈老爷子生气了:“你看你背过来的东西我拒绝了吗?我不收下了?知道你小子是个心疼人的,赶紧收好,我能用得着的我自然留着用了,用不着的,放着浪费不是可惜了?”
老人不由分说的将背篓放在了汪细卫的背上,他瞥见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乌云像浸饱水的棉絮沉沉压下来,就开始赶人。
“赶紧走吧,我可没能力再把你送回去,路上自己仔细些。”
老爷子往他怀里塞了一包草药:“药包揣怀里别淋了雪,看见我怎么煎熬的吧?就这样煨一会,煎掉一指水就可以了,娃儿别给多,他身子骨还受不了太多。”
送汪细卫往外走,走到院门口又补了句,“开春要是得闲,我肯定会过来的,细能的腿也可以拆夹板了,但是再来看看你们。”
汪细卫哎哎应着,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赶,十来条烟在背篓里晃来晃去的。
怀里药包贴着实心口发热,恍惚竟像揣着团永不熄灭的火在怀里,暖暖的。
汪细卫赶在大雪落下来之前回到了家,潘高园看见这一背篓的烟也是吓了一跳。
“你这是把供销社给抢劫了吗?”
汪细卫放下背篓,赶紧将烟取了出来,擦去上面的积雪,“老爷子给的呢,我说不要,老爷子还生气了。”
汪细卫细细的将去老爷子家的事情讲了一遍,潘高园也是无语的很,自家这个榆木疙瘩男人运气是真的好。
去老刘家还猪蹄,还多背回来两块猪肉;去沈老爷子家送年礼,老爷子送回来的东西比送过去的还多,也真是没谁了!
汪细卫将烟放好,又将那包已经煨过一次的药拿出来,用一个陶罐装好,放了两碗水,放在火边煨着。
潘高园很是好奇,“家里又没人得病,你煨药干嘛?哪里来的药啊?”
汪细卫又是一通解释,这还带上了疗效,说自己回来都不觉得有多冷了。
说话间那包药已经煨好,汪细卫倒出来给潘高园和大狗子喝下,潘高园还将信将疑,效果能有那么好?
这大冷天的,喝一碗热乎的开水,身体还发热呢!
不过汪细卫一番好意,她也不拒绝,自己和大狗子喝了就是了。
外面的天色越发的暗,雪下的更加的大了,汪细卫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这已经快晚上六点了。
这一天天的,咋就过得这么快呢?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是谁来了呢,汪细卫起身,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小伙子推门进来,开口喊道:“细卫哥,嫂子,你赶紧去老梅家一趟呢,细月嫂子要生了,先军让我过来接嫂子过去帮忙呢。”
汪细卫和潘高园都是一愣,这才过去一天呢,咋就要生了呢?先军不是说还有四五天的嘛?
不过这时也不是什么好追问的时候,汪细卫和潘高园开始收拾,主要是带大狗子的东西,加上些适合月子里吃的东西,匆忙跟着那小年轻上路,跌跌撞撞的向老梅家赶去。
汪细月是第一胎,生孩子肯定没有这么快,疼都要疼两天,潘高园当时生大狗子就是这样。
但是这时也是汪细月最需要陪伴和开解的时候,早些过去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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