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寒夜惊木鬼魅影，晨光破雾见人心
腊月里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木屋缝隙，汪细卫提着老式手电筒绕到屋后，铝皮灯罩下昏黄的光圈在雪地上乱晃。
那根丈二长的杉木原本斜靠在木屋墙上，此刻却像条死蛇般横在雪窝里，凑近断茬处，那混着泥土的白脂还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邪门了……”他蹲下身照看地基，垫在木头底部的石块竟被顶出去半尺远，雪地上却不见野兽蹄印。
手指摩挲木头断裂处时，忽然触几道深嵌木纹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在表面上狠狠摩擦过。
是自己背回来的时候弄的吗？汪细卫自己也记不清这些细节。
屋里传来潘高园带着睡意的喊声，木窗上映出她举着煤油灯的身影。
汪细卫喉头发紧，想起为三爷爷守夜时，村里说的闲话：“后山老坟塌了洞，许是那些没主儿的尸骨嫌冷哩……”
他猛地攥紧手电筒，光束扫过屋后面那片树林子，黑黝黝的树林上都是满满的白雪，白雪下的空洞更像是一个个噬人的嘴……
寒风突然卷起雪沫子往他领口里钻。
汪细卫倒退两步，脚跟撞到个东西，发出声脆响，低头竟见雪地里埋着半块青花碗碎片，釉面上还沾着暗红的漆点。
他忽然记起三爷爷下葬时，坟前摔碎的就是这套碗具，咋会半夜里突然跑到自己屋旁来？
“吱呀——”木屋门被推开道缝，潘高园裹着棉袄探头：“瞧见啥了？大半夜的在外面呆着！”
她手里的煤油灯在风中晃得厉害，光影在汪细卫惨白的脸上跳动。
汪细卫压下心里的思虑，故作没事的说：“没事呢，木头没放稳，倒下来了。晚上懒得弄了，明天来弄吧！”
说完就转身向屋里走去，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心里越发发毛，这时还不能回头看，怕引起潘高园的注意。
她可不像自己这么胆大，要是晓得这些事情，以后夜里估计都不敢一个人在木屋里待着。
王大山藏在远处，看着这两口子进了木屋，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今晚可是吓着你们了吧？
他将手里的绳子卷好，跨在手臂弯，向着自家走去。
没错，刚才那根木头就是他弄的，用绳子套在木头上端，又绕到木屋的路上，才开始拉倒那根杉木，算是给他们闹点动静。
那块碎碗片也是他抹黑去弄回来的，还不知道那两口子会不会发现，无所谓他们发现不发现，给他们添点晦气也是好事。
他心里正想着，突然发现对面有一道光柱冲着这边就过来了，这下可把王大山吓了一跳，自己刚干完坏事，可不能让人看见自己的踪迹。
他左右看了看，就转身钻进了路边的坎下，刚好可以让路上的人看不见自己。
他刚藏好，就听见路上的人在嘀咕：“刚还看见有个人在路上呢？咋这会不见了？”
王大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要是路上的人用手电往下一照，自己可就没地躲去。
那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行走的步伐就加快了，而且还是向着汪细卫的木屋那边而去，王大山这才赶紧从路下爬上来，急忙回家。
汪细卫才刚刚躺下呢，就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从木屋后面传来，心里在想：“这木头是人弄倒的？这次又过来了？”
木门就被敲响，“细卫，细卫老弟，睡下了？”
汪细卫只好又起床穿上衣服，来到门外，就发现是村里的钱舜。
“钱大哥，这是咋了？”汪细卫这时可不愿把人让屋里领，家里火已经灭了，老婆还是睡着，进屋也不太方便。
“细卫，你刚才听见有人路过没？”
汪细卫莫名其妙，“没啊，刚才这里没人路过啊？你咋这时候还在这里呢？”
他还怀疑是不是这小子来这里跟他恶作剧呢！
“我在李二流家耍钱呢，刚结束，这不赶着回家嘛，我刚刚从那头过来，就看见好像有个人在路上，还想着谁夜里走路都不用手电呢，等到了那，哪里有什么人，这才过来问问你呢。”
汪细卫想起刚才屋后的动静，又听见钱舜说的话，心里又起了疑虑，难道真的有人？
身边有个钱舜在，两个大男人胆气自然更足了些，一人一只手电，向他说的地方走去，夜里也想看着踏实。
两人在钱舜看见人影的地方查了半天，这里距离王大山藏身的地方岔着百多米远，那个地方自然没有什么痕迹。
这原理就和刻舟求剑一样的道理，钱舜看见了王大山，王大山自然也看见了钱舜，钱舜记得是他看见的地方，但是王大山找地藏身，自然往前窜了一段路，刚好错过了。
汪细卫只能说：“钱大哥，估计是你夜里玩牌玩久了，眼花了，这里可没什么人呢。”
钱舜也只好认为是自己眼睛看花了，和汪细卫分开后，越走心里越不踏实，那绝不可能是自己眼花了！
心里不踏实就越发害怕，浑身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毛汗，难道见鬼了？
他撒开腿就开始在山路上狂奔起来，太特么可怕了，以后可不能在夜里出来赌钱了！
这样的誓言他不知道发过多少次，只要有人叫他，发过的誓言就如同放出来的臭屁，风一吹，就再也不见，该赌的还是去赌。
汪细卫内心也是毛毛的，虽然不如钱舜那般害怕，但是今晚的事情太凑巧了。
自家木头倒了，路上看见人影又不见了，这是村里那位老人要走了吗？
回到木屋，潘高园在被窝里问，“钱舜找你干嘛呢？”
汪细卫还是隐瞒了事情，“没事，打牌输了，问我借钱呢！”
潘高园还真信了，因为汪细卫从来没骗过他。
“可不能给他借钱，我听蒋师傅说过，好像还欠他老人家钱呢，都五六年了也不还，有点钱就去打牌了！”
汪细卫嗯嗯两声，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都不敢挨着大狗子，身子骨出去一趟就冷透了，害怕把被窝里的大狗子给弄感冒了。
潘高园听说是借钱，还真没有多想，抱着大狗子就睡着了，汪细卫可是睡不着了。
他可是听师傅说过，过去起房子大户人家会治地，就是请道士和尚来房屋地基里面做法事。
房子修好以后，那里有人去世了，屋子外围就会有些响动。
自己这破木屋是将来的猪圈，也没弄那些东西，咋会就闹出这些动静来呢？
凶地？这里也没有什么坟，也没有什么人在这里失去生命，这里怎么会是凶地呢？
不管是山势，还是地形，最后的水纹，方方面面看，这里都是一个不错的阳地（就是适合人居住的地方），怎么看都不是凶地啊？
如果真的是，师傅上次来看，肯定就会指出来，然后想办法给治理解决一下，不可能师傅也看不出来！
他听着潘高源和大狗子沉稳悠长的呼吸声，内心慢慢也冷静下来。
这事，很是玄乎，还是等明天过了，看看再说，实在不行，在找师傅过来仔细看看。
天色大亮，汪细卫两口子才起床，潘高园带着大狗子去另一间木屋里开始生火做饭，汪细卫则是来到屋后，再次检查那根木头。
木头没什么问题，它就是倒了，无缘无故的倒了，汪细卫用力才将木头重新放好。
这次没有立起来，而是找了两根柴火垫在地面，将这根木料横着放在屋后。
他只顾着看木头，没注意到屋后的雪地上，有两条浅浅的刮痕，那是王大山弄倒杉木后，收绳子留下的印迹。
今天不出门，一家人就呆在木屋里，将火生的旺旺的，陪着大狗子玩耍。
新年连续三天都是好日子，大太阳出着，地上的雪开始融化，路上也是积满了融化的雪水，变得泥泞不堪。
前些日子雪下的太凶，地里还是厚厚的积雪，倒是门前那条河里的水上涨了不少。
在屋里坐的久了，也想出来晒晒太阳，走一走，院子的院坝汪细卫清理过一次积雪，加上是沙硕地，这几天一晒，地面倒是干了，不像路上那么不堪。
一家三口就在院坝里玩耍，汪细卫还进屋搬了两个木墩出来，坐在院坝里晒太阳，逗儿子玩。
汪细卫看着潘高园逗着儿子，他又将这地的地貌看了一遍，位置很是向阳，后面那座山坡很缓，山上的林子很是茂盛，说明地力不错。
除了自家地基这片位置土地不够肥沃，基本上就找不出来任何毛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凶地，内心越发笃定。
他正想着，突然听见潘高园在旁边喊：“细卫，细卫，你来听听，儿子喊爸爸了！”
汪细卫一愣，这小子还一直只会喊“麻，麻……”怎么教都不会喊爸爸，今天是开窍了？
他来到大狗子身边，把大狗子举起来，“来大狗子，喊声爸爸听听！”
大狗子一见举高高，高兴的“咯咯”直笑，哪里还肯开口，笑都笑不过来呢！
正当父子俩在院坝里闹腾的时候，路上就传来杨春燕的声音：“细卫哥，园嫂子，大狗子！”
看过去，就看见一身新衣服的杨春燕正向着这个空着的院坝跑了过来。
潘高园担心极了，这路可不是平时的路，滑着呢，这么好的衣服要是摔成个大花猫，那可就搞笑了！
看着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潘高园又想起了高前缸那个憨憨的脸，自己还没有把那个发夹给她呢，也不知道杨春燕看到那个发夹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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