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那句充满了江湖豪情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王大炮的神经上。
“兄弟我帮你扛了!但修水渠这事,你……也得帮我!”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王大炮粗重的喘息声,像一头濒死的野兽。他那张平日里写满蛮横的脸,此刻已经毫无血色,灰败得如同冬日的荒草。冷汗顺着他粗壮的脖颈往下流,浸湿了名牌衬衫的领口,让他感觉又冷又黏。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张蓝图,那行“国有预留河道泄洪区,严禁占用”的小字,像无数只嗜血的蚂蚁,钻进他的眼睛,啃噬着他的脑髓。
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把生锈的铁锁,锁住了他所有的思维。
他横行乡里十几年,靠的是什么?不是他那两个傻大个儿子,也不是他结交的那些酒肉朋友,而是脚下这片地!这片全镇最肥、离水源最近的地!有了这片地,他才能种出最好的水稻,养出最肥的鱼,才能盖起小楼,开上桑塔纳,才能让所有人都怕他、敬他!
可现在,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轻飘飘地拿出了一张发黄的破纸,告诉他,他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根基,都是建立在非法的沙滩上。只要一个浪头打过来,他就会一无所有,甚至……还要吃牢饭!
恐惧,是瓦解一个人最锋利的武器。
王大炮感觉自己的膝盖在发软,那股子盘踞在他体内十几年的霸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泄露出去。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陆远。
眼前的年轻人,脸上还带着几分酒后的红晕,眼神却清澈得可怕。那眼神里,没有威胁,没有嘲讽,反而是一种……痛心疾首的仗义。
他不是来敲诈的?他是来……帮我的?
这个念头,是王大炮在溺水时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大脑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开始疯狂运转。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任由恐惧和时间发酵。他知道,对付王大炮这种人,你不能比他还横,那只会激起他的亡命之徒心态。你得让他自己想明白,让他自己从心底里感到害怕,然后,再给他一个台阶下。
终于,王大炮动了。
他那只戴着大金戒指、能一拳打断一根木桩的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他拿起桌上的酒瓶,哆哆嗦嗦地给陆远空了的杯子满上,又给自己满上。因为手抖,酒液都洒了出来。
他端起酒杯,双手捧着,身体微微前倾,那姿态,哪还有半分村霸的模样,分明是一个即将被审判的囚徒,在向唯一的救星求饶。
“陆……陆老弟……”
这一声“老弟”,叫得干涩无比。他比陆远大了快二十岁,这一声称呼,等于是把自己所有的尊严都碾碎了,和着冷汗吞进了肚子里。
陆远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他。
王大炮的冷汗冒得更凶了,他一咬牙,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是陆兄弟!陆兄弟!刚才……是哥哥我有眼不识泰山,混账!我他娘的就是个混账!”
说着,他竟然抬起手,“啪”地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下,是真用力。他半边脸颊立刻就红了。
陆远这才缓缓伸出手,按住了他端着酒杯的手腕,眉头一皱,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王哥,你这是干什么?我陆远要是想看你笑话,今天就不会坐在这儿!我拿你当个人物,当个哥哥敬,你倒好,自己打自己的脸,传出去,我陆远的脸往哪儿搁?”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是安抚,又是敲打。
王大炮浑身一震,眼里的恐惧,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近乎扭曲的感激所取代。他懂了,陆远这是在给他台阶,在保全他的面子!
“兄弟!亲兄弟啊!”王大炮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下,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兄弟,哥哥我……我就是个粗人,我……我不知道该说啥。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王大炮第一个跟他拼命!”
陆远笑了,他拍了拍王大炮的手背,示意他坐下。
“王哥,自家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他把那张蓝图重新卷了起来,没有再多看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张无足轻重的废纸,“这东西,我也就是运气好,提前给拿到了。要是真让那些小人递上去,捅到县里、市里,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王大炮听得冷汗直流,连连点头:“是,是,兄弟说得对!那帮狗娘养的,肯定就是嫉妒我!”
“所以啊,”陆远话锋一转,重新回到了正题上,“这事,得压下来。而且得快,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兄弟我呢,在县里虽然说不上话,但跟几个部门的办事员还能喝上两杯。我豁出这张脸,去帮你打听打听,看看这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想办法把这风声给按下去。”
王大炮听得两眼放光,他抓着陆远的手,就像抓着救命稻草:“兄弟,大恩不言谢!需要多少钱?你开口!十万!二十万!只要哥哥我拿得出来,绝不含糊!”
陆远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缓缓抽回自己的手,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淡淡地说道:“王哥,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啊。”
王大炮心里“咯噔”一下,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我帮你,是敬你是个爷们,是看不得小人得志。”陆远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要是为了钱,今天直接把这东西往纪委门口一送,你信不信,有的是人愿意出钱让我闭嘴?”
王大炮的脸,瞬间白得像一张纸。
“兄弟之间,要是掺和了钱,那就不叫兄弟了,那叫交易。”陆远叹了口气,语气又缓和下来,“我陆远交朋友,不看钱,就看人心。”
这番话,恩威并施,把王大炮彻底拿捏得死死的。他心中最后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敬畏和感激。他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能用钱收买的。人家的格局,比他高太多了!
“是是是,是哥哥我俗了!我混蛋!”王大炮赶紧又给自己掌嘴,“兄弟,你别生气,哥哥我就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你说怎么办,哥哥我就怎么办,绝无二话!”
“这就对了。”陆远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他重新端起酒杯,“这事,我帮你压着。但是,我也有个难处,需要王哥你这个当哥哥的,帮兄弟一把。”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王大炮拍着胸脯,胸口的肥肉都在颤抖。
“我们红旗村那条水渠……”陆远故意拉长了声音。
王大炮没等他说完,立刻抢着说道:“修!必须修!不就是一条水渠吗?多大点事!别说从我那地边上过,就算是从我那鱼塘中间穿过去,哥哥我也给你把路让出来!明天!明天我就叫上我那两个儿子,亲自去给你量地,给你画线!谁他娘的敢说半个不字,我打断他的腿!”
这番表态,斩钉截铁,充满了“兄弟义气”。
“那占了你家的地,补偿款……”
“提什么钱!”王大炮把眼一瞪,仿佛受到了侮辱,“兄弟你这是在骂我!我王大炮是那种占国家便宜,占兄弟便宜的人吗?那地,本来……本来就有问题,你帮我解决了天大的麻烦,我让出一条道来,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谁再敢提补偿款,就是看不起我王大炮!”
陆远心中暗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站起身,端着酒杯,郑重地说道:“好!王哥,有你这句话,兄弟我心里就踏实了。来,这杯酒,不是我敬你,是咱们兄弟,为了以后,干一个!”
“干!”
王大炮也激动地站起来,两个酒杯重重地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一刻,清水村的村霸,彻底变成了红旗村扶贫干部的“铁杆兄弟”。
酒局散去,陆远亲自把王大炮送到饭店门口。王大炮喝得满脸通红,走路都有些摇晃,但他紧紧抓着陆远的手,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亲兄弟”。
守在门口的两个“护法金刚”看到自己老爹这副模样,都看傻了眼。进去的时候还剑拔弩张,怎么出来就成亲兄弟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叫陆叔!”王大炮冲着大儿子吼了一嗓子。
“啊?陆……陆叔?”大儿子一脸懵逼,看着比自己还年轻的陆远,这声“叔”怎么也叫不出口。
“叫兄弟就行。”陆远笑着摆了摆手,他拍了拍王大炮的肩膀,“王哥,你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水渠的事,明天我等你好消息。”
“放心!天塌下来,哥哥也给你把这事办妥了!”王大炮拍着胸脯保证。
目送着王大炮父子三人离去,陆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重新恢复了平静和深邃。
他转身回到空无一人的包厢,看着满桌的残羹冷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系统提示:S级剧本《村霸的阻碍》完美通关,获得声望点+1000。】
【角色卡【仗义的江湖大哥】熟练度提升,解锁新技能:【酒后真言】(被动):在酒桌上,更容易让对手放松警惕,说出关键信息。】
陆远没有理会系统的提示音,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让他因酒精而有些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清水村的土地问题,解决了。这个最大的拦路虎,不但被搬开了,还变成了一条忠心耿gěng的看门狗。
一切,都在他的剧本里,完美上演。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口袋里,那卷散发着氨水味的蓝图。这张致命的王牌,他甚至都没有完全摊开。
对付聪明人,要用阳谋;对付王大炮这种人,攻心,远比动用武力更有效。
然而,喜悦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一个新的、更现实的问题,像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望着县城的方向,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土地是解决了,可修渠那上百万的资金,又该从哪儿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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