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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大院,书记办公室。
罗正信的秘书小陈放下电话,表情有些古怪,他快步走到正在批阅文件的县委书记罗正信身边,低声汇报道:“书记,县审计局的王平科长刚刚来电,语气很急,说有关于青阳镇红旗村项目的紧急情况,要当面向您汇报。”
罗正信的笔尖在文件上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审计局的,直接找我?”
按规矩,审计报告应先逐级上报,或提交给纪委。王平这个举动,越级了。
“是的,他强调,情况非常重要。”
罗正信沉吟片刻:“让他过来。”
半小时后,风尘仆仆的王平被带进了办公室。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寒暄客套,而是将两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罗正信宽大的办公桌上。
一本是装订整齐的审计报告初稿,另一本,是一个半旧的、封面都有些磨损的笔记本。
“罗书记,这是我们对红旗村项目的初步审计结果。”王平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疲惫,“账,我们查了,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
罗正信没有立刻去看那份报告,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不起眼的笔记本上。
王平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主动将笔记本翻开,推了过去:“书记,您看看这个。这是我们在核对账目时,从一堆废票据底下发现的。举报信里说项目账目不清,可我们查到最后,项目资金不仅没少,反而多出了三千七百六十五块四毛。这本笔记本,解释了这笔钱的来历。”
罗正信拿起笔记本,翻开了第一页。
【红旗村项目个人垫付备忘录】
清秀而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3月5日,垫付打印费15元。】
【3月12日,刘大爷心脏不适,垫付药费120元。】
……
【总计垫付:叁仟柒佰陆拾伍元肆角。】
【备注:项目资金是百姓的救命钱,一分一厘都要用在刀刃上。这些杂支,本就是份外事,自己能承担的,就不要给项目添麻烦了。——记于水渠通水日】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
罗正信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的手指很稳,但熟悉他的秘书小陈却发现,书记的呼吸,似乎比平时重了一些。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仿佛不是在看一本账,而是在读一个人的内心。从打印图纸的十五块钱,到给施工队买包子的一百块,再到给村民买药的费用……琐碎,细微,却真实得像刀子一样,能刻进人的骨头里。
看完最后一页,罗正信合上了笔记本,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在笔记本粗糙的封面上摩挲着。
他从政数十年,见过太多为了功名利禄而伪装的“圣人”,也见过太多因为一念之差而堕落的“能人”。他早已习惯用最审慎的目光去看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可今天,这本小小的笔记本,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他那颗久经风浪、早已坚硬如铁的心上。
他终于拿起了那份审计报告初稿,快速翻阅着。报告写得专业而详尽,结论部分更是用了“账目清晰,堪为表率”、“财务公开,前所未有”这样极高的评价。
两份文件放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荒诞又震撼的对比。
一封是处心积虑、字字诛心的匿名举报信。
一份是清清白白、堪称教科书的审计报告。
外加一本,记录着“规定”之外良心的私人账本。
“我知道了。”罗正信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王科长,辛苦你们了。这份报告,还有这个本子,先留在我这里。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不要外传。”
“明白。”王平立正站好,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罗正信拿起桌上的那封装在牛皮纸袋里的匿名信,又看了看那个笔记本,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弧度。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内线号码。
“让刘振华同志来我办公室一趟。”
……
县委副书记办公室。
刘振华正烦躁地来回踱步。从上午开始,他的心就一直悬着。派去纪委打探消息的人回报说,纪委和审计局联合成立了最高规格的审计组,阵仗搞得很大。
这本是好事,阵仗越大,说明问题越被重视,陆远就越难脱身。
可到了下午,风声却有些不对了。他听说,审计组在青阳镇政府的小会议室里待了一整天,除了几个财务人员,谁也没惊动。没有预想中的搜查,也没有扩大范围的谈话。
这太反常了。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听到惨叫,连个回音都没有。
他给纪委的张主任打了个电话,想旁敲侧击地问问情况。张主任的口气却变得异常官方,除了“一切正在按程序调查,请领导放心”之外,一个字的有效信息都不肯透露。
刘振华预感到,事情可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就在这时,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响了。他一把抓起电话,里面传来县委书记秘书小陈的声音。
“刘副书记,罗书记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刘振华的心,咯噔一下。
走进罗正信的办公室,他习惯性地堆起笑容:“书记,您找我?”
罗正信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没有泡茶,也没有寒暄。
“振华同志,你先看看这个。”罗正信将那个牛皮纸信封,推到了刘振华面前。
刘振华只看了一眼,心跳就漏了半拍。正是他“指导”下完成的那封匿名信的信封。
“这是……群众的举报信吧?”他故作镇定,“我也略有耳闻,现在的年轻干部,是该多敲打敲打,免得走了弯路。”
罗正信不置可否,又将那份审计报告的初稿推了过去:“你再看看这个。审计局的同志很负责,连夜加班,把红旗村的账查了个底朝天。这是结论。”
刘振华的目光落在报告的结论页上,“堪为表率”、“前所未有”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角一阵抽搐。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开始冒汗了。
“看来,信里的内容,有些失实啊。”他干笑着,试图挽回局面。
“失实?”罗正信的语气依然平淡,却多了一丝冷意,“我看,何止是失实。”
他将那个半旧的笔记本,轻轻放在了桌上,放在了两份文件中间。
“审计组还发现了这个小东西,很有意思。”罗正信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开了刘振华所有的伪装,“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自己掏腰包给公家办事,前前后后三千多块,不声不响,不求表彰,还专门记了个账,生怕自己忘了。”
刘振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罗正信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振华啊,我们有些干部,是机关算尽,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功劳有多大,或者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拿了多少不该拿的。”
“这个陆远呢,是生怕自己忘了自己为老百姓付出了多少。你说,这两者之间,差在哪儿?”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刘振华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罗正信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这不是在讨论陆远的问题,这是在审判他刘振华的格局和用心!
“这封信,写得很有水平,抓的都是程序上的问题,句句都打在七寸上。”罗正信靠回椅背,端起了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能写出这种信的人,一定很懂我们体制内的门道。振华同志,你觉得,会是什么人,这么‘关心’我们年轻干部的成长呢?”
诛心!这是赤裸裸的诛心之言!
刘振华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他不仅没能把陆远拉下马,反而给自己扣上了一顶“心胸狭隘、打击报复、构陷同志”的大帽子。
在罗正信这种级别的领导眼中,能力不足是小事,品行不端,才是致命伤。
“书记,我……我工作上也有疏忽,对情况了解不够全面。”刘振华的声音干涩而嘶哑,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辩解。
罗正信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他摆了摆手:“你回去吧。好好想一想,我们作为d的领导干部,究竟应该把心思,花在什么地方。”
刘振华如蒙大赦,狼狈地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地走出了办公室。他来时挺直的腰杆,此刻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微微佝偻着。
他知道,今天这一跤,他摔得太重了。在县委书记罗正信那里,他已经彻底失分。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罗正信拿起陆远的个人档案,又看了一遍。从乡镇科员到副镇长,履历简单,却又极不简单。每一次的晋升,都伴随着一场风波,而每一次,他都能在风波中站得更稳,走得更高。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运气好,还是手腕高明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罗正信看着窗外县委大院的景色,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拿起那个垫付备忘录,摩挲着上面“陆远”两个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下一个决断。
“一个能干事,会干事,还干净的干部……不容易啊。”
他拿起电话,这一次,他没有拨内线,而是直接按下了县委组织部部长的号码。
“老陈,你来我这一趟。我们聊一聊,青阳镇那个叫陆远的年轻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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