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最后一抹残阳的余晖被县委大楼的影子吞噬。室内没有开灯,陆远的身影被笼罩在愈发浓重的黑暗里,只有他面前那张稿纸上,用笔尖勾勒出的权力网络图,在昏暗中泛着幽微的白光。
方振邦。
这个名字像一座巨大的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之前以为刘振华是一头盘踞在安河县的饿狼,现在才发现,刘振华顶多算一条被养在院子里的恶犬。真正的主人,是那个坐在市里,对着镜头温和微笑,接受着万人敬仰的方振邦。
陆远靠在冰冷的椅背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怎么办?
第一个念头,也是最理智、最安全的念头,就是把这一切都忘掉。把那盘磁带扔进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让它和那些故纸堆一起,腐烂在时间的尘埃里。把这张关系图烧掉,烧成灰烬,让风吹散,就当自己什么都没发现过。
然后,他继续扮演那个【甘于寂寞的研究员】,每天喝茶看报,整理那些无关痛痒的旧文件,熬到钱立国和刘振华对他彻底失去兴趣,或许过个一两年,就能找机会调离这个是非之地。
安全,稳妥。
可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就被他掐灭了。
他眼前浮现出石长青在档案照片里那双正直的眼睛,耳边回响起录音带里那一声不甘的怒吼。还有那个被下放到穷乡僻壤后就杳无音信的年轻工程师,他的人生,又在哪里画上了句号?
如果他就这么算了,那他和那些明知真相却噤若寒蝉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他穿越而来,带着“影帝系统”这样的金手指,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窝囊,更苟且吗?
陆远自嘲地笑了笑,嘴里泛起一丝苦涩。他发现自己好像没得选。有些事,一旦知道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就只剩下第二条路了。
点燃它。
将这颗被自己从历史的废墟里刨出来的惊天巨雷,引爆在安河市这片看似平静的官场上。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陆远就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战栗。那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兴奋与疯狂的奇特情绪,就像一个赌徒,在牌桌上拿到了能决定自己生死的最后一张底牌。
他把那张关系图拿到眼前,在昏暗中仔细端详。
这张图,就是他手里的底牌。
它是一个烫手到足以将他烧成灰烬的山芋。方振邦在安河市经营三十年,根深蒂固,门生故旧遍布各个角落。陆远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县委办副主任,在那些大人物眼里,他比蝼蚁强不了多少。只要他敢露出一点风声,都不需要方振邦亲自出手,刘振华,甚至钱立国,就有无数种办法让他“意外”发生,或者干脆给他扣上一个“伪造证据,恶意诽谤老领导”的罪名,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到时候,他就是那只试图绊倒大象的蚂蚁,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碾得粉身碎骨。
陆远的手指微微颤抖,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因为他看到了另一面。
这张图,在是烫手山芋的同时,又何尝不是一架能让他一步登天的云梯!
一旦成功,他扳倒的,将不仅仅是一个刘振华,而是以方振邦为核心的一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这在安河官场,无异于一场八级地震。
而他,作为这场地震的始作俑者,那个亲手递出“投名状”的人,将会获得什么?
他会获得安河市最高层领导的瞩目。任何一个地方的一把手,都绝不希望自己的地盘上,存在这样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方振邦集团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任市委领导权威的巨大挑战。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而陆远,将成为那个送上契机的人。
他将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县委办副主任,一跃成为市委大佬眼中的“自己人”,一个有胆识、有手段、更重要的——有天大功劳的“能人”。
这其中的政治收益,比他在红旗村修一条水渠,帮瓜农卖一季西瓜,要大上千倍万倍。那只是“术”的层面,而这一次,他要触及的,是“道”,是权力最核心的逻辑。
高风险,高回报。
这才是官场这场游戏里,最刺激的玩法。
陆远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刘振华费尽心机把他弄到档案室这个“冷宫”,是想让他在这里磨掉锐气,变成一个无害的摆设。可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亲手把一把能摧毁自己靠山的钥匙,送到了陆远手里。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既然是天意,那这出戏,我就不能不接了。”陆远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升温,沸腾。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接招,靠着系统给的剧本见招拆招的小演员了。
这一次,他要自己写剧本。
他要当导演。
这出戏的名字,就叫《天谴》。他要让那些自以为早已把罪恶掩埋在时间里的人,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被天道轮回所反噬。
他,陆远,就是那个执行“天谴”的人。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一种导演众生命运的奇妙快感。他深吸一口气,胸中的郁结与惶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静的疯狂。
他重新坐直了身体,将那张关系图铺平在桌上,眼神锐利如刀,开始重新审视这盘棋局。
他现在是棋手,不再是棋子。
那么,作为棋手,第一步该怎么走?
直接拿着磁带和资料去找市纪委?
不行。
陆远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的人设是【甘于寂寞的研究员】,一个与世无争、甚至有点天真的老好人。一个这样的人,突然拿出一份能扳倒前市人大主任的惊天证据,这本身就不合逻辑。
别人第一个怀疑的,不是证据的真伪,而是他陆远的动机。你是谁?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你背后还有谁?一连串的问号,会让他立刻从一个“举报人”,变成一个“嫌疑人”。
在官场,做事的方法,有时候比事情本身更重要。
用一种错误的方式,去做一件正确的事,结果往往是灾难性的。
所以,他不能亲自出面。这颗炸弹,威力太大,他自己拿着,会先把自己炸死。他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信使”,一个能把这颗炸弹,安全、精准地送到它该去的地方的人。
这个信使,需要满足几个条件。
第一,他必须有足够的份量和渠道,能将这份材料直接递到市里最高决策层的案头,而不会在中间环节被方振邦的势力拦截或压下。
第二,他必须有引爆这颗炸弹的动机。要么是与方振邦有旧怨,要么是政治上的死对头,要么是本身就以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着称,眼里揉不得沙子。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必须足够聪明,能明白陆远递过来的不是炸弹本身,而只是一个“引信”。他会顺着这个引信,自己去找到炸弹,然后以他自己的名义,来引爆它。
这样一来,陆远就能完美地隐身幕后,将自己从这件事里彻底摘出去。
事成之后,他是那个提供了关键线索的“有功之臣”;即便事情败露,他也只是一个“无意中”发现了一些历史疑点的档案管理员。进可攻,退可守。
陆远的大脑高速运转,记忆宫殿里,安河市官场那副庞大的人物星图再次亮起。一个个名字在他眼前闪过,又被他一一划掉。
市长?不行,市长刚来不久,根基不稳,未必愿意为了一个退休的前任,去掀起这么大的风波。
市委副书记?更不行,他本身就是方振邦一手提拔起来的,是方系人马的核心。
……
陆远的目光在星图上反复搜寻,像一个在黑夜里寻找北极星的旅人。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一个名字上。
一个曾经帮过他,甚至可以说是他官场生涯第一个“贵人”的名字。
市纪委,王书记。
陆远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是他!
王书记刚正不阿,在安河市是出了名的“铁王”。他不是方振邦派系的人,甚至因为行事过于刚硬,还得罪过不少人。由他来揭开这个盖子,名正言顺。
而且,陆远和他有过交集。当初在青阳镇,正是王书记的一拍桌子,才有了陆远的第一次绝地翻盘。这份香火情,虽然不大,但足以构成一次“偶遇”和“汇报”的合理性。
更重要的是,陆远敏锐地记得,当初王书记在处理镇长张建国的事情时,说过一句话:“我最恨的,就是这种利用职权,欺上瞒下,把黑的说成白的,把功臣变成罪人的蛀虫!”
石长青的案子,不正是这句话最完美的写照吗?
陆远几乎可以肯定,只要王书记知道了这件事的蛛丝马迹,以他的性格,绝对会一查到底。
目标,锁定了。
陆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将那张关系图和那盘磁带重新藏好,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满是灰尘的窗户。
一股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让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他看着窗外县委大院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微笑。
他知道,安河县的这个冬天,恐怕要比往年,冷得更久一些了。
而他,将是那个亲手点燃第一把火的人。
现在,问题来了。
他该如何创造一个完美的“剧本”,让他在市里,和一位日理万机的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来一场看似不经意,实则惊心动魄的“偶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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