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扮演【深入一线的记者】，秘密潜入星钢生活区！
暮色四合，一辆牌照平平无奇的黑色红旗轿车，无声地滑入市委后门，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陆远推门下车，脱下那件象征着权力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后座。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一整天的繁杂公务带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秘书小陈快步跟上，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帆布挎包。
“市长，吴局长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人就在招待所的三号小会议室等着。”小陈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还带着未曾消化的震惊和不解。
他实在想不通，市长为何要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秘密召见一个早已退休的、人微言轻的公安老档案员。
“嗯。”陆远应了一声，脚步没有停顿。
招待所的三号会议室，灯光调得很暗。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干瘦的老人正襟危坐，面前的茶杯纹丝未动。他叫刘福生，在市公安局档案科干了一辈子，三个月前刚办了退休。今天下午，他正在家里的阳台上侍弄花草，就被一通来自老单位领导的、语气客气却不容置疑的电话请到了这里。
老人心里七上八下，他想不明白，自己一个退休老头子，究竟有什么事能惊动那么大的领导。
门开了，陆远走了进来，身后的小陈将门轻轻带上。
刘福生下意识地站起身，局促地搓着手。他虽然不常看新闻，但也认得眼前这位，是星海市最年轻、也最炙手可热的新任市长。
“刘师傅，请坐，别紧张。”陆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主动伸出手。
刘福生连忙双手握住，只觉得市长的手温暖而有力，他那颗悬着的心，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市长……您找我……”
“刘师傅，我找您，是想请您帮个忙。”陆远没有绕圈子，他拉开椅子，在老人对面坐下，“您在档案科工作了一辈子，对星海市的陈年旧事，尤其是星钢集团那片，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听到“星钢集团”四个字，刘福生的眼神明显闪动了一下，原本放松下去的身体，又下意识地绷紧了。
“市长，星钢的情况……复杂。我们档案科，也只有一些公开的户籍和治安记录。”老人的话语变得谨慎起来。
陆远没有追问，只是将桌上的茶杯推到他面前：“刘师傅，我今天不是以市长的身份来问话。我是一个晚辈，想向您请教一些几十年前的老故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陆远没有再提任何关于污染和案件的话题。他只是引导着刘福生，从星钢建厂的初期开始聊起。聊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聊第一代星钢工人住的“干打垒”，聊工厂大喇叭里播放的《咱们工人有力量》，聊逢年过节厂里发的肥皂和肉票。
老人的话匣子渐渐被打开。他聊起了自己年轻时，作为片区民警，如何在星钢庞大的生活区里走街串巷，调解邻里纠纷。哪条街住的是炼钢车间的工人，脾气火爆；哪栋楼住的是技术科的工程师，爱下象棋。他如数家珍，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追忆往昔的光彩。
气氛变得越来越融洽。
陆远看准时机，看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真好啊。可惜，现在的星钢，好像没有以前那种精气神了。”
刘福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水似乎也无法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市长，您是想问生活区里的事吧？”老人放下了茶杯，声音有些沙哑。
陆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有些事，不是没人知道，是没人敢说，也没地方说。”刘福生看着自己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我当警察那会儿，生活区里谁家生个孩子，谁家老人没了，我心里都有数。可后来……后来就不对了。”
“怎么不对了？”
“走的人，太多了。而且，走得太年轻了。”老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诉说一个恐怖的秘密，“尤其是住在东边靠着排洪渠那几栋楼的。一年到头，总能听到救护车的声音。今天这家查出个肺上的毛病，明天那家查出个肝上的问题。一开始大家没在意，后来……私底下都传开了，说那几片楼，风水不好，犯冲。”
陆远的心沉了下去。风水？不过是弱者在无法抗拒的厄运面前，给自己找的最后一个虚无缥缈的借口罢了。
“刘师傅，如果，我是说如果。”陆远身体微微前倾，“有一个记者，想去调查这件事，想把真相写出来，您觉得，他能从哪里入手？”
刘福生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陆远。
陆远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
老人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被手帕包裹得整整齐齐的小本子。
他打开本子，递给陆远。
陆远接过来，发现那是一个普通的记事本，里面用一种极其工整的蝇头小楷，记录着一个个名字、住址、去世时间，以及一个触目惊心的词——病因。
肺癌、肝癌、白血病、淋巴癌……
密密麻麻，一页又一页。
这哪里是什么记事本，这分明是一份沾满了血与泪的死亡名册。
“我没本事，也不敢做什么。”刘福生低声说，“我就是……就是看不过去。想着把这些都记下来，万一哪天，老天爷开眼了呢……”
陆远合上本子，郑重地将其放进自己的口袋。他站起身，对着这位干瘦的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刘师傅，谢谢您。天，会亮的。”
……
第二天，星海市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
一辆颠簸的公交车，在“星钢生活区”站停下。一个年轻人从后门挤了下来。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一条卡其色的工装裤，脚上一双沾着泥点的运动鞋。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有几分书卷气，却又被那略显土气的衣着冲淡了。他的肩上，挎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包的侧面，露出了一截相机的镜头盖。
他就是陆远。
【叮！】
【新角色卡已激活：深入一线的记者（高阶版）。】
【角色设定：来自省城一家半死不活的纪实杂志社的年轻记者，怀揣新闻理想，但又深谙世事艰难。性格略带执拗与理想主义，善于倾听，能轻易获取普通人的信任。】
【专属技能：1.“共情光环”（被动）：你的言行举止将更容易引发采访对象的共鸣。2.“细节捕捉”（主动）：消耗少量精神力，可以注意到常人忽略的关键细节。3.“安全词”：激活后，可扮演一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怂包，用于在危险情况下脱身。】
陆远深吸了一口气，那股熟悉的、混杂着煤灰与金属氧化物气味的空气，让他微微皱眉。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却是第一次，以“林峰”这个身份。
星钢生活区，与其说是一个居民区，不如说是一座城中之城。它拥有自己的医院、学校、电影院、市场，甚至有独立的保安系统。几十年来，这里形成了一种封闭而排外的独特生态，任何一个陌生面孔的出现，都会立刻引来警惕的目光。
陆远没有急于行动。他像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客，背着手，在生活区的主干道上闲逛。他的目光没有四处扫视，而是专注地看着那些充满了年代感的建筑。红砖墙上刷着的褪色标语——“抓革命，促生产”、“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斑驳的墙皮下，一个时代的记忆若隐若现。
他的脚步不快，带着一种观察者的从容。他路过菜市场，看到穿着蓝色工装的老工人们，为了一毛钱的菜价和摊主争得面红耳赤；他路过社区诊所，看到门口的长椅上，坐着几个一边咳嗽一边聊天的老人，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相似的、灰败的菜色。
【细节捕捉】技能被他悄然激活。
他注意到，几乎每个垃圾桶旁边，都扔着几个印有各种治咳、化痰、护肝字样的药盒。他注意到，许多住宅楼的阳台上，都晾晒着中药的药渣，那股苦涩的味道，在空气中若有若无。
他走进一家挂着“星钢工人俱乐部”牌子的老旧活动中心。里面光线昏暗，几个老人正在打着麻将，噼里啪啦的洗牌声是这里唯一鲜活的声音。
一个戴着红袖章、负责看场子的大妈拦住了他：“哎，干什么的？”
“阿姨您好。”陆远立刻切换到“林峰”的角色，脸上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他从包里掏出那本看起来很廉价的记者证，“我是《时代印记》杂志社的记者，叫林峰。我们想做一期关于老国企辉煌历史的专题报道，想来星钢采采风，找点素材。”
大妈狐疑地接过记者证，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时代印记》？没听说过。但记者证上的钢印看起来是真的。她又上下打量了陆远一番，看他这身朴素的打扮，和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不像是什么坏人。
“采访？我们这有什么好采访的？都快被时代忘掉喽。”大妈撇撇嘴，把记者证还给了他，语气缓和了些。
“阿姨您可别这么说。星钢当年可是咱们省的骄傲，共和国的长子啊！”陆远立刻接话，语气里充满了崇敬，“我爸就是老工人，我从小就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这次来，就是想把星钢人当年的那种奉献精神，写出来，让现在的年轻人都好好学学。”
这番话显然挠到了大妈的痒处。她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色：“那倒是。想当年，我们星钢……”
陆远顺势和大妈聊了起来，从当年的劳模事迹，聊到现在的退休生活。他没有问任何敏感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地扮演着“崇拜者”和“倾听者”的角色。
聊了半个多钟头，陆远看火候差不多了，才状似无意地提起：“阿姨，我听说生活区东边那几栋楼，历史最久，当年都是劳模住的？我想去那边拍几张照片，感受一下当年的氛围。”
“东边？”大妈的脸色微微一变，热情消减了几分，“那边楼太旧了，乱糟糟的，有什么好拍的。要去拍，去南边的新楼，那边漂亮。”
“没事没事，我就喜欢这种有历史感的老房子。”陆远坚持道。
大妈见劝不住，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随你吧，别乱走就行。”
告别了大妈，陆远的心却沉了下去。连一个普通的社区工作人员，对“东边”都如此讳莫如深，可见刘福生所言非虚。
他按照刘福生在本子上画的简易地图，朝着生活区的东面走去。越往东走，道路越是破败，空气中的那股怪味也越发浓重。路边的绿化带里，植物都像是蒙着一层油腻的灰，无精打采。
终于，他看到了那几栋被刘福生重点标记出来的红砖楼。它们孤零零地立在生活区的边缘，与不远处那条散发着异味的排洪渠，仅一墙之隔。
楼很旧，墙皮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砖块，像一块块凝固的血痂。许多窗户都用木板或报纸封着，显得死气沉沉。
陆远刚走进楼栋的范围，就感觉到几道警惕的目光从不同的窗户里投射出来。他没有退缩，而是拿出了相机，装模作样地对着一栋楼的外墙拍起照来。
他正在对焦，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伙子，拍什么呢？”
陆远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跨栏背心、手提鸟笼的精瘦老大爷，正眯着眼睛打量他。
“大爷您好，我是记者，想拍点老房子的照片。”陆远重复着自己的说辞。
“记者？”老大爷冷笑一声，上下扫了他一眼，“这破楼有什么好拍的？是想拍我们这又死了几个人，好回去写新闻吗？”
陆…远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自己碰上正主了。
他收起相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与真诚：“大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大爷没有回答，只是提着鸟笼，转身走进了一家黑漆漆的小卖部。小卖部门口，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白漆写着两个字：
“奠”……
不，仔细一看，是“奠”字旁边，还用粉笔加了个“酒”字。
奠酒店？
陆远的心头，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快步跟了过去，只见那家小卖部的玻璃柜台上，除了零星的烟酒，赫然摆放着一沓沓黄色的冥纸和一捆捆白色的蜡烛。
而柜台后面，那个提鸟笼的老大爷，正从一个旧抽屉里，拿出一叠崭新的冥币，递给一个满脸悲戚的中年女人。
“又是老张家的？”老大爷叹了口气，问道。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过冥币，眼泪便掉了下来。
陆远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终于明白，这家店为什么叫“奠酒店”了。
在这条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街道上，卖祭奠用品，或许才是最赚钱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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