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缅甸山林间缭绕的雾气,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流淌了一个月。詹姆斯臀部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狰狞却坚实的结痂,提醒着那场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以及那枚让他魂飞魄散的特大号针头。
山洞里的生活单调而艰苦,但也逐渐形成了一种奇特的节奏。詹有为和苟兽医外出“活动”的频率越来越高,收获也时好时坏。有时他们能带回一些日军的罐头食品——油腻的牛肉罐头或是干巴巴却能果腹的压缩饼干,能让大家饱餐几顿;有时则是三八大盖的子弹甚至整支步枪,补充着他们可怜的武装;偶尔还能意外获得一些盐巴或药品,那可以说是天大的惊喜。
詹姆斯百无聊赖地坐在洞口,看着詹有为和苟兽医又一次利落地收拾装备,准备出发。他们动作娴熟,沉默寡言,眼神交流间就似乎明白了彼此的想法。看着他们每次归来时,詹姆斯心里像被猫抓一样痒得难受,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被圈养的废物,除了消耗宝贵的食物和药品,什么贡献也做不了,空军少校的骄傲和军人骨子里的行动欲,在这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被反复煎熬。
尤其是今天,阳光透过林隙洒下,远处山峦起伏,似乎连风都在召唤着詹姆斯。詹姆斯再也按捺不住了,趁着苟兽医检查布包里的弹药时,凑了上去。
“苟大叔,”詹姆斯努力让自己的中文听起来更自然些,“今天你们要去哪里啊?”
苟兽医头也没抬,继续着手里的活计:“还不知道呢!看连长怎么安排!”他的回答一如既往,带着点听天由命的顺从。
詹姆斯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鼓起勇气道:“这次……这次能不能带上我啊?我在这里实在是太闷了!你看我的伤,早就已经好了!”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猛地站起身,在山洞中央的空地上用力跳了好几下,甚至还夸张地挥动了几下手臂,展示着自己恢复良好的身体状况。“你看!完全没问题了!”
苟兽医终于抬起头,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下。作为医生,他清楚詹姆斯臀部、肩膀的伤确实已无大碍,长途行军可能有些难度,但短距离的侦察或伏击应该能应付。然而,在这个小团体里,决定权从来不在他手上。于是苟兽医摇了摇头,朝着詹有为的方向努了努嘴:“你要想去啊,得问连长给不给你去!”
詹姆斯深吸一口气,知道最关键的一关来了,要是没有詹有为的同意的话,他甭想出去。于是詹姆斯转向不远处正默默擦拭着用了无数次的三八式步枪的詹有为,而詹有为的神情专注而冷漠,仿佛手中的枪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重要。
“嘿,詹,”詹姆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而友好,“这次能不能带上我?”
詹有为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依然稳健地移动着沾了枪油的布条,冰冷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我的伤已经好了,你看!”詹姆斯不甘心,又原地蹦跳了几下,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我真的可以了!我不会拖后腿的!”
詹有为终于停下了动作,但依旧没有看詹姆斯,只是将擦好的步枪小心地放在一旁,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不行。”简短、干脆,不留任何余地。
这种毫不解释的拒绝让詹姆斯感到一阵挫败和恼火。一个月来积压的烦闷和对自身价值的怀疑瞬间涌上心头。他可是飞虎队的少校副队长!是击落过五六架日本飞机的精英!现在却像个孩子一样被圈禁在这个山洞里,连参与一次外出行动的资格都没有?
一股热血冲上头,他挺直了腰板,带着几分被羞辱的怒气,用上了他自认为最有力的身份:“詹!我可是空军少校!在这里我的军衔最高!我命令你必须带我去!”话一出口,他甚至下意识地期待对方会像他以前的部下一样立正听令。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詹有为猛地转身。
詹有为的动作快得惊人,他一步跨到詹姆斯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鼻尖对鼻尖。那张饱经风霜、刻满坚韧线条的脸上没有任何对军衔的敬畏,只有一种近乎轻蔑的嘲讽和毫不掩饰的怒意。他的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钉在詹姆斯脸上,从牙缝里挤出低沉却极具爆发力的声音:“滚!去你妈的少校!要谈军衔找你妈的美军去谈!在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再他妈拿你那破牌子压人,就给老子滚出这个山洞!”
这番话如同一声炸雷,把詹姆斯震得头晕眼花,脸颊瞬间变得滚烫通红。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从未想过,自己引以为傲的军衔,在这个中国连长眼里竟然一文不值,甚至成了被嘲笑和斥骂的理由,巨大的羞辱感和一阵茫然无措的恐慌淹没了他。他这才清晰地意识到,在这里,他所熟悉的一切规则和等级都失效了。活下去以及话语权的硬通货,是能力、是贡献、是詹有为认可的勇气,而不是肩膀上的那个军衔。
山洞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苟兽医在一旁低着头,假装整理药箱,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格外清晰。
詹姆斯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胸膛剧烈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缓缓低下头,先前那股趾高气扬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道:“对不起,詹……我……我不应该用军衔压你……”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求求你了,就带我去吧。你放心,我一定听你的指挥,绝对服从你的命令!我……我只是想帮忙,不想再像个废物一样待在这里了。”
詹有为脸上的怒意并未完全消退,但眼神中的凌厉似乎缓和了一丝。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苟兽医。
苟兽医感受到连长的目光,抬起头,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詹姆斯的身体状况确实可以应付一次不太激烈的行动。
詹有为收回目光,重新盯着詹姆斯看了几秒钟,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内心,衡量他话语里的诚意和决心。
“行吧,”詹有为勉强说道,但随即语气再次变得严厉,“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出去之后,一切行动听指挥!老子让你趴下,你就不能站着!让你闭嘴,你就不能放屁!要是敢擅自行动,或者违抗老子的命令,不仅下次别指望我再带你出去,老子直接把你扔山里喂狼!听明白没有?!”
詹姆斯心中狂喜,几乎要跳起来,但看到詹有为那严肃无比的表情,立刻强行压下兴奋,挺直身体,模仿着以前见过的中国士兵的样子,大声应道:“听明白了,詹!你放心,我一定服从命令!”他此刻的态度,比任何时候都要诚恳。
詹有为这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最终同意了。他不再理会詹姆斯,转身开始分配任务:“老苟,给他找把能用的家伙,我们一刻钟后出发。”
“要得!”苟兽医应了一声,开始在山洞角落里那堆缴获的杂物里翻找,很快苟兽医便扔给他一把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日军三八式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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