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黄河誓师,弃璧明志
秦庭定策,姻盟既结,重耳在秦国获得了自流亡以来最为坚实有力的支持。秦穆公绝非空言之人,既已决意投资重耳,便迅速调兵遣将,筹备粮草,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要兵发黄河,护送重耳返晋。
时机很快到来。晋国国内,正如燧烨所料,暗流终于冲破了堤坝。权臣里克、丕郑父等人无法忍受骊姬集团与“玄石”势力的继续专权,更担忧晋国就此沉沦,先后发动政变,弑杀奚齐及其弟卓子(骊姬妹之子),并诛杀骊姬、逼死“玄石”,一时间,晋国朝堂血雨腥风,陷入巨大的权力真空与混乱之中。里克等人深知自身威望不足,难以稳定局势,亟需迎立一位有声望的公子回国主政。
消息传至雍城,重耳与麾下群臣皆感振奋。然而,就在此时,里克等人派往秦国的使者,带来的国书却是首先邀请客居梁地的公子夷吾返国!
“里克老贼,安敢如此!”魏犨怒发冲冠,几欲立刻提兵杀回晋国问罪。夷吾才德远逊重耳,且其母族在梁,与秦国关联不深,里克此举,显然有其私心考量,或是对重耳身边能臣众多、恐难驾驭的担忧。
局面陡然变得微妙。若让夷吾抢先返国,名分既定,重耳将再无机会。
“公子,此刻绝非意气用事之时。”燧烨(咎犯)沉声进言,安抚住躁动的众人,“里克迎立夷吾,其心不定,其势未固。且夷吾素无信义,其若返国,能否坐稳君位,尚未可知。此正是我辈机会所在。”
狐偃亦道:“咎犯先生所言极是。秦伯既已决心支持公子,岂会坐视夷吾轻易得国?我等当速请秦伯发兵,以护送公子返国为名,抢在夷吾之前,强渡黄河!只要踏入晋土,凭借公子贤名与我等之力,大势可定!”
重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目光恢复坚毅:“便依二位先生之言!”
他即刻求见秦穆公,陈说利害。穆公闻言,果然不悦。他既已选定重耳,自然不愿看到夷吾上位,更不愿里克等人自行其是,脱离掌控。他当即下令,以大将公孙枝为主将,尽起秦国精锐车乘,护送重耳,星夜兼程,直扑黄河渡口!
大军行进,旌旗蔽日,车马辚辚。燧烨随行在重耳车驾之旁,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混合着秦军的肃杀之气、重耳一行人的决绝期盼以及晋国故土牵引之力的磅礴气运,正滚滚向前,如同这奔腾的黄河之水,势不可挡。
然而,在这洪流之下,他亦感知到几缕不和谐的晦暗丝线,若隐若现。它们并非来自明确的敌人,而是弥散在空气之中,带着疑虑、恐惧与混乱的气息,仿佛是从晋国方向蔓延过来的、国内动荡的余波,又似乎夹杂着某些不甘失败的黑暗残余的恶意窥探。
大军抵达黄河东岸渡口。面对滚滚浊浪,重耳下令全军暂歇,埋锅造饭,做渡河前最后的准备与誓师。
炊烟袅袅升起,饭香弥漫河岸。重耳与狐偃、赵衰、胥臣、魏犨等核心臣属围坐一起,准备用餐。历经近二十年颠沛流离,重返故土只在旦夕之间,众人心中无不感慨万千,激动与凝重交织。
就在仆从将饭食呈上时,狐偃忽然起身,手持玉璧,行至重耳面前,双膝跪地,将玉璧高高举起,声音哽咽而郑重:“臣狐偃,追随公子流亡,周旋诸侯,罪过甚多,臣犹知之,况公子乎?请从此别,公子珍重!”(臣狐偃跟随公子流亡天下,经历的过错很多,臣自己都知道,何况公子您呢?请允许我从此告辞,公子请多保重!)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魏犨更是直接站了起来,瞠目结舌。狐偃乃是重耳的舅父,亦是流亡团队中最核心的谋主,在此即将渡河返国的关键时刻,为何突然请辞?
燧烨目光微动,立时明白了狐偃的深意。他并非真要离开,而是以退为进,行“投璧问心”之策!他是要将这流亡途中所有的艰难、委屈、乃至可能存在的决策失误,在此刻做一个了断,以此激发重耳的志气,并提醒他,返国之后,勿忘流亡之艰,勿负追随之人!
重耳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近二十年的流亡生涯,所有的苦难、屈辱、彷徨与坚持,瞬间涌上心头。他看着跪在面前、鬓发已染霜华的舅父,又看了看周围同样历经风霜、忠心不二的臣属,眼眶骤然湿润。
他猛地站起,并未去接那玉璧,而是仰头望向波涛汹涌的黄河,以及河对岸那片魂牵梦萦的故土,声音沉痛而激昂,立下誓言:
“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我若不与舅父您同心同德,有这黄河之水为证!)
言罢,他接过狐偃手中那象征着流亡岁月与臣属忠谏的玉璧,手臂奋力一挥,将其投入了滚滚黄河浊流之中!(注:此处与《左传》记载重耳投璧于河以誓的典故结合,艺术处理为与狐偃互动。)
玉璧入水,悄无声息,瞬间被波涛吞没。
这一掷,仿佛掷掉了所有的犹豫、怯懦与过往的包袱。重耳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已是一片清明与决绝:“渡河!”
“渡河!渡河!渡河!”岸边的秦晋将士受此感染,齐声高呼,声震四野,连黄河涛声亦为之一时掩盖。
燧烨看着重耳挺直的背影,能清晰地感知到,在玉璧沉入黄河、重耳立下誓言的刹那,他周身那原本还需依托秦势的气运,陡然间自行凝聚、升腾,变得纯粹而坚实,隐隐与晋国故土的气运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那是一种历经磨难、淬炼而成的君主之气。
大军开始有序渡河。舟船竞发,劈波斩浪。
登上舟船,重耳望着对岸越来越清晰的土地,下令道:“笾豆捐之,席蓐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者后之!”(把这些盛食物的礼器、睡觉的席褥都扔掉!让那些手脚磨出老茧、脸色黝黑(指劳苦功高之人)的人走在后面!)
狐偃、胥臣等闻言大惊:“公子!此乃国君仪仗,不可轻弃!且君臣有序,岂能让功臣居后?”
重耳慨然道:“汝等不知!我等流亡十九载,寄人篱下,备尝艰辛。今得返国,若以此钟鼓器用、华美席蓐示人,岂非忘本?当使国人知我忧劳,与我同甘共苦!至于功臣居后,非为轻慢,乃是铭记!铭记我等能有今日,全赖众人之力!此等功勋,当永志于心,岂能以寻常次序论之?”
此言一出,狐偃等人皆感动拜服。燧烨在一旁微微颔首,重耳此举,看似有违常礼,实则是极高明的政治智慧与情感动员,足以收揽晋国士民之心。
舟船靠岸,重耳脚踏晋国土地,深吸一口故乡的空气,眼中泪光闪烁,随即化为无比的坚定。
他回来了。带着秦国的甲兵,带着贤臣的辅佐,带着十九年的风霜与不屈的意志。
而在燧烨的感知中,晋国上空那原本混乱驳杂的气运,随着重耳的归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开始剧烈地翻腾、汇聚。然而,在那汇聚的气运深处,几缕源自翼城宫闱、源自某些不甘失败的世卿家族、乃至可能源自更遥远西方的黑暗丝线,依旧如同水底的暗草,顽强地纠缠着。
新的篇章即将开启,但蛰伏的阴影,从未远离。燧烨知道,他的守望,将从流亡的陪伴,转为对这新生政权的暗中护航,以及对那无尽黑暗的持续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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