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的夏日,湿热难耐,空气中弥漫着海盐与草木蒸腾混合的独特气息。潜龙基地内,各项事务在按部就班地推进。两名乔家匠师的到来,让老麦如获至宝,整日泡在船坞,与那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探讨船舶结构,基地自建的第一艘大型海船的龙骨已开始铺设。
码头旁新建的“海贸司”内,甄若正与乔公子派来的管事商谈具体的贸易细则。乔公子似乎对精盐和蔗糖格外感兴趣,而甄若则敏锐地试图从对方手中换取更多关于北方,特别是江东的商情与物产信息。双方言语往来,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
然而,这份相对的宁静,在一个燥热的午后被彻底打破。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一骑快马,如同从水中捞出般浑身湿透,马鼻喷着白沫,马蹄声疾如骤雨,不顾一切地冲破基地外围的哨卡,直冲核心区域。马背上的骑士几乎是从鞍鞯上滚落,手中高举着一支插着三根染血雉翎的信筒,嘶声力竭地呐喊,声音凄厉如同夜枭:
“夷陵……猇亭!大火!连营七百里,尽成焦土!陛下……陛下大军溃败!陆逊……陆逊火攻得手了!”
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悍然劈下,震得整个基地瞬间失声!
那信使喊完,便因力竭和脱水昏死过去。蛮牛等人慌忙上前救治。
刘封(士南)正在船坞与老麦查看龙骨进度,闻讯脸色骤变,手中的造船图纸飘落在地也浑然不觉。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巨震,对老麦快速交代一句“按计划继续”,便转身大步流星地向议事堂走去,步伐沉稳,但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发白。
“鸣钟!核心成员,即刻议事!”他的命令简短而有力。
很快,浑厚的钟声在基地上空急促响起。庞宏、于禁、甄若、蛮牛、阿三,甚至连正在埋头绘制地图的邓艾也被召来。议事堂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信使带来的情报被迅速汇总并陈述出来:陆逊于猇亭一带,借助东南风,以火攻大破蜀汉连营,蜀军土崩瓦解,损失惨重,刘备生死不明,仅以身免的传言已有,但尚未证实。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惨败的消息以如此确凿、如此惨烈的方式传来时,每个人心中依旧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意味着,三国鼎立的格局将发生剧烈震荡,天下的重心,可能再次倾斜。
于禁长叹一声,打破了沉寂,语气带着军人的冷酷分析:“果然如此。刘备复仇心切,舍船就步,处处结营,已犯兵家大忌。陆逊隐忍至今,一击致命……蜀汉,经此一役,元气大伤矣。”他曾是魏将,对刘备并无太多感情,分析起来更为客观。
庞宏立刻接口,眼中闪烁着精光:“主公!此虽蜀汉之大不幸,却是我等之良机!刘备溃败,荆州震动,江东亦需时间消化战果、防备曹魏。此乃我等‘坐观虎斗,蓄势待发’战略的最佳印证!我军当加速整合交州,同时,必须立刻加强对江北,尤其是荆南地区的情报搜集!”
他转向刘封,语气急促:“主公,溃兵、流民、乃至失散的低阶将官,此刻正是人心惶惶、无所依归之时!若能及时伸出援手,或可收意想不到之效!”
刘封目光锐利,看向阿三:“阿三!”
“小人在!”阿三一个激灵,挺直了瘦小的身板。
“你立刻挑选机灵可靠、熟悉荆楚口音之人,携带金疮药、干粮和少量钱财,组建‘江北探询队’。化装成商贩、游医,潜入夷陵至白帝城一线的溃败区域。首要任务,并非打探军情,而是寻找、接触溃散的蜀军士卒,尤其是低阶军官,施以援手,散布交州安定、可提供庇护与生计的消息。记住,以收拢人心、建立隐秘据点为首要目标!”
“是!主公!小人明白!”阿三领命,他知道,这是他独当一面的机会。
这时,一直沉默的于禁也开口了,他走到地图前,指着长江沿线:“主公,陆逊虽胜,然东吴亦需防备曹丕趁火打劫,必然收缩兵力,重点布防江北要点。对于零星溃兵,未必会全力清剿。我可献一‘截击溃兵’之策——并非与吴军交战,而是利用快船,在吴军控制薄弱的长江支流、偏僻渡口,接应小股溃散的蜀军,特别是……熟悉水战的兵卒。”
于禁的目光意味深长。他深知,刘封未来的对手可能包括江东,水军人才至关重要。
刘封眼中精光一闪:“于将军此策甚妙!此事便由于将军与阿三协调进行,注意隐秘,避免与吴军发生直接冲突。”
最后,刘封看向邓艾:“士载,你的地图,是这一切行动的眼睛。我要你以最快速度,根据现有情报和溃兵可能流散的路线,优先完善宜都至秭归、乃至巫县一带的详细地形图,标注所有可能的渡口、小路、水源和可藏身之处!”
邓艾因紧张和激动,脸颊泛红,他用力点头,结巴却坚定地说:“主…主公放心!艾…艾必五日之内,呈上…上新图!”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潜龙基地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开始围绕着北方这场突如其来的巨变高速运转起来。悲伤与震撼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抓住历史机遇的兴奋与紧迫感。
刘封走出议事堂,再次登上了望台。北方天际,仿佛有火光映照。他知道,那场烧尽了蜀汉气运的大火,也为他这条南疆潜龙,照亮了一条通往更广阔舞台的血色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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