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编城的雨季来得猝不及防。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雨幕连绵不绝,将新铺的青石板路洗刷得光亮如镜。在这片朦胧水汽中,一队车马碾过积水,停在州牧府门前。
曹魏使者荀闳掀开车帘,玄色官袍上金线绣制的云纹在雨日中依然醒目。他抬头望向府门,目光在那面迎风招展的潜龙旗上停留片刻,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镇南将军接旨——”
拖长的唱喏声穿透雨幕。正堂内,刘封端坐主位,两侧文武肃立。他今日特意换上朝廷制式的绛紫官服,腰间却佩着那柄墨家工艺的陨铁剑。
荀闳展开诏书,嗓音清越:“制诏:交州士南,忠勇可嘉,特授镇南将军、假节、督交州诸军事......”
诏书冗长,尽是虚衔。直到最后一句,才露出锋芒:“......赐九锡,以彰殊荣。”
满堂寂静。九锡之礼,非人臣可受。当年王莽、曹操皆受九锡而后篡位,这分明是曹丕的毒饵。
刘封起身接旨,动作不卑不亢:“臣,领旨谢恩。”
十二名力士抬着九锡礼器鱼贯而入:车马、衣服、乐悬、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金玉交辉,晃得人眼花。
庞宏站在刘封身侧,注意到使者团中一个面容普通的随从始终低垂着眼,却在虎贲武士抬着斧钺经过时,指尖微微颤动。
当夜,州牧府设宴。
荀闳举杯笑道:“将军年少有为,陛下常言,江南俊杰,当以将军为首。”
“使者过誉。”刘封浅啜酒浆,“交州僻远,全赖陛下洪福。”
酒过三巡,荀闳状似无意道:“听闻将军在寻硫磺?巧得很,徐州广陵便有上好硫磺矿。”
刘封把玩着酒樽:“交州确需硫磺制药,不过已从海外寻得货源,不劳使者费心。”
“海外?”荀闳挑眉,“可是夷洲?那处风暴频繁,航路凶险啊。”
话音未落,堂外突然传来喧哗。一个满身泥泞的传令兵跌撞而入:
“禀主公!苍梧急报!吴巨私开银矿,熔铸假币!”
满座皆惊。荀闳手中的酒樽微微一顿。
刘封面色如常:“知道了。告诉王平将军,守住要道,不必打草惊蛇。”
他转向荀闳,笑意温润:“让使者见笑了。总有些人,不识时务。”
宴席散后,庞宏疾步走入书房:“主公,荀闳如何知晓硫磺之事?此事唯有水军高层......”
“因为有人泄密。”刘封解开繁复的官服领口,“查一查最近三个月所有接触过硫磺文书的人。”
雨声渐密,敲打着窗棂。
与此同时,龙编城南一处僻静宅院。
高骁摘下易容面具,对镜中的刀疤长舒一口气。日间他扮作随从混入府中,将交州文武的样貌举止尽收眼底。
“如何?”阴影中传来苍老的声音。
“刘封比想象的更难对付。”高骁拧干湿发,“他明知九锡是饵,却敢坦然吞下。更麻烦的是,他似乎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吴巨那边......”
“弃子罢了。”高骁冷笑,“刘封故意不打草惊蛇,就是要看谁去报信。”
他铺开绢帛,奋笔疾书:“文远将军钧鉴:刘封其志非小,已控交州七郡,水军锐不可当。今受九锡而色不变,恐有吞吴之意。若待其尽得江南,必为北患......”
写至此处,他忽听瓦片轻响。
“谁?!”
一道黑影掠过院墙。高骁疾追而出,只见雨巷空茫,唯墙角留下一枚湿透的龙纹钱币——正是白日宴席上所用的交州新币。
州牧府书房内,刘封听完暗卫禀报,指尖轻叩案几。
“果然是他。”
庞宏蹙眉:“高骁既为张辽副将,潜伏交州所图必大。是否......”
“不必打草惊蛇。”刘封望向窗外雨幕,“留着他,曹丕才会安心。倒是吴巨......”
他展开邓艾新绘的苍梧地图,指尖划过漓水与浔水交汇处。
“吴巨经营苍梧十余年,根深蒂固。强攻难免伤及百姓。”庞宏沉吟。
刘封忽然轻笑:“谁说我要强攻?”
他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庞宏:“看看这个。”
信是丁奉从江东传来,言及吴巨之子吴碔好赌,上月在建业欠下巨债,抵押了苍梧三处盐引。
“主公的意思是?”
“让甄若去讨债。”刘封眼神渐冷,“用经济司的手段,比刀剑更快。”
雨势渐歇,东方现出鱼肚白。新一日来临,而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当第一缕晨曦照进书房时,刘封已写好给周胤的密令:
“两月之期不改,然需分兵控制夷洲海峡。若有吴军船只南下,格杀勿论。”
他封好火漆,对庞宏淡淡道:
“该去会会吴巨这位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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