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晨光刚爬上玻璃窗,林昭昭就抱着笔记本电脑推开了节目组会议室的门。
深灰色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这是她每次需要“专业又不刻意”时的战衣。
布料贴着脖颈处的皮肤,微凉而柔软,像一层旧日习惯的延展。
“林老师来得挺早啊。”赵倩的声音从长桌尽头飘过来,尾音带着一丝金属质地的冷意。
她正转着钢笔,笔尖在打印纸上划出细小的螺旋,面前堆着一沓资料,最上面那张用红笔圈着“大张伟高能笑点KpI:5次全场爆笑”。
墨迹未干,隐隐渗进纸纤维里,像一道不肯退让的命令。
林昭昭把电脑放在黄薇旁边的空位上,余光瞥见陈小满缩在墙角调试投影仪。
指尖在遥控器上轻轻敲了两下——那是她们约好的“准备就绪”暗号。
空调低鸣,投影仪风扇轻响,像一只沉睡的猫在呼吸。
“赵助理对数据挺执着。”林昭昭拉出椅子坐下,动作不紧不慢,木椅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不过昨天我发的《大张伟近五年公开语录情绪分析报告》,您看了吗?”
赵倩的钢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墨点如血滴般绽开:“看了,全是些心理学鬼话。观众要的是大老师抖包袱,不是看他坐那儿掉金豆。”她把打印纸推过去,纸页滑过桌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我明确要求,密室里必须有三次以上集体爆笑,两次个人高光梗,否则——”
“否则您要换人设计?”林昭昭打断她,手指在电脑触控板上滑动,投影幕布“唰”地亮起,蓝光瞬间割裂会议室的昏暗。
陈小满立刻按下开关,会议室的灯暗了一半。
阴影爬上赵倩的眉骨,让她的冷笑显得更深。
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表格,红色标注的“语速波动”“笑声延迟”数据像小旗子般跳动。
林昭昭的声音沉下来:“大老师在提及‘创作’‘作品评价’时,语速平均提升27%。”她点出一段视频,画面里大张伟举着话筒笑:“我写的歌?嗨,图个乐呗!”可镜头扫过他手背时,指节正微微发颤——那细微的震颤仿佛透过屏幕,轻轻撞在林昭昭的指尖上。
“但笑声会延迟0.6秒——这是典型的焦虑掩饰机制。”她继续道,声音低得像在陈述某种秘密,“他不是不会哭,是他比谁都怕冷场。”
林昭昭关掉投影,会议室重新亮起来。
赵倩的脸涨得通红,钢笔“啪”地摔在桌上,笔帽弹跳两下,滚进桌缝。
黄薇咳嗽一声,伸手按住她欲拍桌的手背:“先看方案吧。”掌心压下的触感让赵倩肩膀一僵,空气里残留着未散的怒意。
林昭昭打开电脑里的3d建模图,蓝色光影在桌面流淌,像一片流动的星河。
“静音回廊,三十米封闭走廊,墙面贴满大老师历年金句。”她调出细节图,“但只有停留超过八秒,才会触发隐藏录音——都是他没被剪进正片的真实访谈。”
“胡闹!”赵倩拍案而起,掌心与桌面撞击的声响让陈小满指尖一颤,“观众花钱看密室,不是听人念忏悔录!”
“那您觉得,大老师在便利店门口对着夜空抽半包烟的画面,观众想看吗?”林昭昭的声音突然轻了,像风穿过缝隙,“去年九月七号,狗仔拍的。”
会议室霎时安静。空调的滴水声清晰可闻,一滴,又一滴。
陈小满倒抽一口气,黄薇的手指在桌下轻轻叩了叩林昭昭的手背——那是“稳了”的暗号,指尖的温度和节奏像一句无声的肯定。
赵倩的指甲掐进掌心,半晌才冷笑:“行,录的时候出了冷场,责任你担。”她抓起包摔门出去,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得噼啪响,像一串不肯停歇的质问。
“她就是嘴硬。”黄薇翻看着方案,嘴角勾了勾,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里藏着一丝赞许,“这回廊设计,我赌能上热搜前三。”
林昭昭没接话,盯着电脑里的压力感应带参数。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触控板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像她心里某个未愈的缺口。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在录制当天——赵倩这种人,绝不会乖乖等结果。
经过几天的准备,录制的日子终于到来。
录制那日的密室比往常更闷。
空气里弥漫着新刷涂料的微酸味,混着设备运转的低频嗡鸣。
导控台前,几排屏幕泛着幽蓝的光,耳机线缠绕如藤蔓,技术人员低声交流,像在守护一场即将引爆的静默。
林昭昭站在导控台后,盯着监控屏里大张伟的背影。
他穿件明黄色卫衣,刚进门就举起对讲机:“咱今儿必须把这密室逗哭喽!”声音比平时高了三度,像刻意绷紧的弦。
“开始移动。”陈小满轻声说,指尖悬在控制键上方,像一只随时准备振翅的蝶。
监控里,大张伟的脚步明显加快,嘴皮子像上了发条:“您瞧这墙贴的,我十年前说的‘人生就要嗨起来’,现在看还是真理!”他抬手拍了拍墙面,指节撞在剪报上发出脆响,纸面微颤,像被触碰的旧梦。
林昭昭的目光锁定心率监测仪——78,82,85。正常。
直到第三次经过“其实我写的歌,没人认真听……”的录音点位。
大张伟的脚步顿了顿,手悬在半空没落下。
心率跳到92。
“走啊大老师!”跟拍的摄像师笑着催,镜头轻微晃动。
他干笑两声,抬脚要迈,却又收了回来。
指尖轻轻碰了碰剪报上的字:“这话说……是我十年前在电台说的。”声音突然哑了,像砂纸磨过木头。
导控台的红灯“滴”地亮起——站立时长12秒。
林昭昭按下确认键,隐藏扬声器里流出新录音:“你用笑话挡着门,可门后那间房,已经黑了二十年。”
声音低沉,带着轻微的电流杂音,像从记忆深处爬出的低语。
大张伟的背绷得笔直。
他抬手搓了搓脸,指腹蹭过眼尾时顿了两秒——那细微的停顿,像一颗泪在眼眶边缘打转。
心率监测仪的数字疯涨到110。
“切外景!”赵倩的尖叫从导控台另一侧炸响,声波震得耳机嗡鸣,“快切预录花絮!”
陈小满的手悬在切换键上,看向林昭昭。
后者微微点头,指尖在桌面敲了三下——那是“启动记忆延续协议”的暗号,节奏沉稳,像心跳。
监控屏里,画面突然闪了闪,原本该切进的搞笑花絮只晃了半秒,又切回了回廊。
大张伟正抬头望着天花板,微弱的余光里,他的喉结动了动:“你们剪掉那些黑,可我……真的怕黑。”
声音轻得几乎被背景音吞没,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杨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监控里传来抽鼻子的声音——是跟拍的女摄像师。
林昭昭望着心率仪缓缓回落至95,突然想起奶奶常说的:“眼泪不是弱点,是心门漏进来的光。”
采访环节,大张伟摘下墨镜,眼圈发红:“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说‘我没事’,大家就都能开心。可今天这密室告诉我——我也有权利,不那么嗨。”
这段视频还没剪辑,就被现场工作人员传到了社交平台。
林昭昭刷着手机,“大老师也会累”的话题已经爬上热搜第二。
深夜十一点,她的手机在藤椅上震动。
陌生号码的短信:“我是大伟经纪人,他想下周再来一次,这次……别设计笑点。”
林昭昭望着窗外的月光,打开新文档。
光标在“张国伟的运动员心结”标题下闪烁,她敲下第一行:“这一次,我要让冠军也学会输。”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陈小满的消息:“张国伟团队今天联系节目组了,说看了张新成和大老师的片段,想……”
林昭昭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窗外的风掀起桌上的设计图,一张写着“张国伟 跳高失误名场面 心理创伤时间轴”的纸页,轻轻飘落在“静音回廊”的设计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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