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指尖刚触碰到铜门环,门里传来的钟声便戛然而止。
她推开门,木质门框发出极轻微的吱呀声,晨雾混合着咖啡的香气从门缝钻了进来——那是她临走前煮的蓝山咖啡,此刻正温在恒温壶里,氤氲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白雾,一缕焦糖与坚果的醇香悄然爬上鼻尖。
但吸引她目光的并非咖啡。
门内的青石板地面上,一双藕荷色的毛绒拖鞋正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鞋面绒毛微微炸起,像是还残留着体温。
兔耳形状的鞋头微微上翘,鞋底沾着几点新鲜的露水,在晨光下折射出微弱的虹彩,踩上去或许会留下湿漉漉的印痕。
林昭昭的高跟鞋尖悬在半空,鞋跟轻颤,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住。
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某个雨天,她蹲在幼儿园门口等奶奶,雨靴里灌满了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闷响;有个穿红棉袄的阿姨蹲下来,用自己的围巾裹住她冻红的脚,粗粝的羊毛蹭过脚踝,带着体温与樟脑的气息:“昭昭乖,阿姨给你买新鞋子好不好?”
那是妈妈最后一次抱她。
她蹲下身,指尖拂过拖鞋内侧的标签——36码,和她现在的脚几乎分毫不差。
布料柔软,却让她指尖泛起一阵微麻的刺痛,仿佛触到了时间的断层。
鞋垫下露出半张便签纸,墨迹未干,晕开浅蓝的水痕,像是被谁的泪水或晨露浸染过:“姐姐,我是钱昭。爸爸不让我说,但我……想听妈妈的声音。”
“钱昭。”她念出名字时,后槽牙微微发紧,舌尖抵住上颚,仿佛要压住某种即将涌出的情绪。
昨晚《密室大逃脱》官微那条“想听童年声音的观众请留言”的投票下,有个Id为“小芸的琴谱”的用户冲到了热一:“我妈妈的声音在1999年就没了,可我总觉得,它还锁在某个地方。”当时她点进主页,只看到个灰扑扑的头像——一架老钢琴,琴键上落着半朵干花,花瓣边缘卷曲发褐,像被时间风干的记忆。
现在这双手,替她把“锁”送来了。
林昭昭摸出随身的皮质笔记本,翻到夹着银杏叶书签的那页。
纸页微黄,边缘有轻微卷曲,奶奶的字迹在灯光下晕开墨痕:“1999.12.24 林小芸带三岁昭昭观剧《听见家》,孩子全程安静听完,散场时拽我衣角:‘奶奶,妈妈唱歌时,灯就不黑了。’”
“原来她也记得。”她合上本子,声音轻得像叹息,皮革封面在掌心留下一道温热的压痕。
便签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背面模糊的铅笔印——是简谱,《摇篮曲》的前两句。
笔迹稚嫩,却一笔一划用力刻下,仿佛怕被遗忘。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黄薇的视频邀请。
林昭昭把拖鞋收进玄关的木柜,镜头里黄薇的眼线画得歪歪扭扭,背景是节目组乱糟糟的会议室,纸张散落,咖啡杯堆叠,空调嗡嗡作响:“昭昭!钱总说要捐三百万重建老剧场,但协议还在法务部卡着。我总觉得……”
“不会反悔。”林昭昭打断她,从木柜里取出便签纸对准镜头,“他女儿来了。”
“你没报警?!”黄薇的咖啡杯“当啷”一声砸在桌上,液体溅出,在桌面上留下深褐色的斑点,“那老头之前要拆楼的时候多狠啊,现在突然转性?”
“他不是来拆楼的,是来求救的。”林昭昭把拖鞋摆回原位,指腹蹭过兔耳鞋尖的绒毛,柔软得像一片云,“一个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话的父亲。”她抽出椅子坐下,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脸上割出金红的条痕,光影在她睫毛上跳动,像某种无声的摩斯密码,“我打算在密室出口加个‘声音传递站’,嘉宾可以录句话给最想听见的人。”
“这太私人了……”黄薇的声音低下去,背景里有人喊她的名字,脚步声杂乱,“万一被剪成博眼泪的烂梗?”
“可我们做的,本就不是游戏。”林昭昭翻开桌上的密室设计图,笔尖在“终章”位置重重画了个圈,纸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玩家被机关逼出的是反应,被回忆逼出的……是心跳。”
下午三点,阳光斜切过老剧场的窗棂,空气中浮尘缓缓旋转。
钱昭站在舞台中央,手指沿着钢琴边缘的雕花慢慢摸,木纹凹凸,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像在摸某种会呼吸的活物。
她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发梢沾着细碎的阳光,整个人轻得像片随时会飘走的云,裙角在穿堂风中微微颤动。
“姐姐。”她突然开口,声音比早晨更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妈妈真的在这里唱过歌吗?”
林昭昭没说话,牵起她的手往后台走。
掌心相贴的瞬间,她感受到女孩指尖的微凉与轻微的颤抖。
老录音机的转轴“咔嗒”一声,金属齿轮咬合,磁带缓缓转动。
钱芸的哼唱混着电流声传了出来,沙沙的底噪中,那声音温柔而遥远:“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钱昭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林昭昭手背,留下一道浅白的月牙印。
下一秒她蹲下去,把耳朵贴在音箱上,木质箱体微微震动,低频的嗡鸣顺着耳廓传入颅内,像母亲的心跳。
她像只找不着窝的小猫,蜷着身子,发丝垂落,扫过林昭昭的手腕。
林昭昭跟着蹲下,能看见她后颈细细的绒毛被音乐震得轻颤:“你爸爸录的这段,是他唯一能给你的东西。”
“可他从不提妈妈……”钱昭的声音闷在音箱上,带着潮湿的鼻音,“他说,提了就会倒下。”
林昭昭摸出包里的磁带,按下播放键。
母亲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二十年前的温度,像一缕暖风拂过耳畔:“昭昭,替妈妈抱抱小芸……她比谁都勇敢。”
钱昭猛地抬头,睫毛上挂着泪珠,折射出细碎的光:“你妈妈……认识我妈妈?”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林昭昭替她擦掉眼泪,指尖触到女孩冰凉的脸颊,没说出口的是,母亲临终前攥着奶奶的手哭到喘不上气:“小芸走得太安静了,连句再见都没说上。”
离开时,钱昭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布包。
深蓝的土布层层打开,露出一本毛边的乐谱手抄本,纸页边缘泛着茶渍的黄,边角微微卷起,像是被无数次翻阅。
她把本子塞进林昭昭手里,指尖还带着图书馆书页的凉意。
“这是妈妈教我的《摇篮曲》。”
林昭昭翻开第一页,熟悉的旋律从记忆里涌了上来——正是钱有道在报名表上写的“妈妈教的”那首。
纸页散发出淡淡的霉味与旧纸的芬芳。
翻到背面,一行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刺痛了她的眼睛:“给爸爸听”。
笔迹稚嫩,却用力深陷纸背,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
“好。”她把乐谱小心放进扫描仪,红色激光线扫过纸页时,发出轻微的“嘀”声,像在给时间盖章。
当晚十点,她盯着电脑屏幕上嵌入密室程序的乐谱文件,给苏黎发消息:“钥匙不止一把。有人藏声音,有人藏谱子,而我……终于敢打开盒子了。”
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密室里回响,清脆而孤独。
林昭昭调试着“声音传递站”的录音设备,暖黄色的灯光落在她微翘的睫毛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突然,店门被撞开的风掀起门帘,她抬头,正看见苏黎攥着手机冲了进来,发梢还沾着小酒馆的啤酒花香气,衣角带着夜风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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