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的拇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才划开消息。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斜切进来,在手机屏上投下一道白晃晃的亮斑,将心镜工坊四个字灼得发烫——光斑边缘微微颤动,像是被她指尖的汗意蒸腾出的热浪扭曲了轮廓。
床头柜上的咖啡冷了,杯壁凝着水珠,顺着木纹蜿蜒成小蛇;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沿,触到那层薄霜似的凉意,像三年前实验室里被遗忘的试管外壁。
她刚要回拨,手机又震了——是平台高层群的紧急通知,红色感叹号在对话框里跳得刺眼,震动频率急促得如同警报。
什么?她坐直身子,睡衣肩带滑下来也没察觉,肩头暴露在晨光中,泛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嘉宾心理风险评估补充报告》的pdF附件下载进度条刚走完,林昭昭的瞳孔就缩成了针尖。
报告首页黑体加粗的创伤性记忆闪回刺得她眼睛疼,字迹仿佛在屏幕上灼烧出焦痕;往下翻两页,建议启动记忆回溯干预程序的字样像把刀,刀柄上还刻着沈知白的名字。
“林昭昭式暴露疗法”——这名字像一记耳光甩在脸上。
她记得三年前在沈知白实验室门口,自己拒绝签署那份联合研究协议时说的话:“记忆不能被‘修复’,只能被尊重。”可现在,她的名字却被钉在一套扭曲她理念的程序上,成了操控他人心灵的标签。
心理纵火。她念出附件末尾的评价,指尖在林昭昭式暴露疗法几个字上重重一按,手机屏几乎被按出裂纹,震动反馈像心跳骤停后的余震。
三年前那期学术期刊突然浮现在眼前——沈知白的论文里,可控记忆重塑几个字被她用红笔圈过,当时只当是激进理论,现在倒成了捅向她的刀。
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在脑海中响起,墨迹的辛辣味仿佛从鼻尖掠过。
楼下传来奶奶熬药的香气,是熟悉的酸枣仁味,温苦中带着一丝陈年陶罐的土腥气。
那味道像一根细线,把她从灼烧般的愤怒中轻轻拉回童年厨房——瓷砖冰凉,母亲蹲在地上系鞋带,说:“让孩子忘了吧,平静比真实重要。”
电话那头的声音和沈知白现在的声线重叠,像根细针戳进她太阳穴,嗡鸣不止。
可记忆不该被封存,尤其当有人正用“治疗”之名行操控之实。
她抓起外套冲下楼,药罐里的热气扑在脸上,湿烫的雾气黏住睫毛,奶奶扶着老花镜看她:又要去救人?
救所有被他们当提线木偶的人。林昭昭低头亲了亲奶奶手背,粗糙的皮肤摩擦着唇角,等我回来喝药。
两小时后,综艺大厦b座17楼会议室。
电梯里,金属镜面映出她凌乱的发丝,她抬手整理,指尖触到鬓角微颤的汗珠。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黄薇发来的语音:高层要听处置方案,你最好带把刀去。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耳膜。
会议室的投影仪亮着,周临江的保温杯重重磕在桌上,瓷与木的撞击声震得桌沿轻颤:现在全网都在传杨幂躲在化妆间哭半小时,你说怎么办?
林昭昭把U盘插进接口,屏幕亮起《未寄出的信》密室设计图:用记忆修复密室,帮她和过去和解。
沈知白坐在长桌尽头,金丝眼镜反着冷光:林设计师终于懂专业边界了?他翻方案的动作很慢,指节叩了叩童年居所同款樟脑丸熏香那行字,这种细节,倒像在怀旧。
沈博士不觉得,和解需要具体的味道吗?林昭昭回以微笑,指甲掐进掌心——这行字是故意留在附录最末的,他果然没细看。
樟脑的刺鼻气味仿佛已提前弥漫开来,勾连着衣柜深处被锁住的童年。
散会后,黄薇拽住她胳膊:你疯了?
那套干预程序是沈知白的命门,你还主动往枪口上撞?
因为枪口后面,藏着他不敢让人看见的子弹。林昭昭调出三年前的学术数据,程璐昨晚找我了,他的干预有效性数据,样本编号和2021年失败的校园创伤实验重复。
黄薇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
他在用成功案例的外皮,包装失败的实验数据。林昭昭把手机收进包里,皮革摩擦掌心,发出细微的沙响,但现在需要人证,程璐说她还想毕业。
当晚,密室仓库的卷帘门在夜色中缓缓升起,松木香扑面而来,清冽中夹着锯末的粉尘感,像刚拆开的旧家具。
林昭昭蹲在道具箱前检查旧布熊,线头被她重新缝过,针脚歪歪扭扭——和杨幂七岁时自己缝的那只一模一样。
布料粗糙摩擦着指尖,每一针都像在复刻一段被遗忘的温度。
林老师。
她回头,程璐缩在门后,手里攥着手机,指节发白:我截了内部日志......您看这个编码。
屏幕上的xm像道疤。
林昭昭摸出笔在掌心写下这个编号,笔尖划过皮肤的刺痛让她清醒——“xm……心镜项目的失败代号。,正是校园创伤实验终止的日期。”
抬头时程璐已经在擦眼泪:我导师是沈知白课题组的......
我不逼你。林昭昭把布熊塞进她怀里,毛绒的触感蹭过对方颤抖的手臂,但明晚录制时,别让摄像头错过那个空信箱。
程璐抱着布熊后退两步,撞翻了旁边的纸箱。
旧信纸撒了一地,最上面那张是杨幂十六岁时写给母亲的信,没贴邮票。
纸页泛黄,边缘卷曲,像被反复摩挲过。
林昭昭蹲下去捡,指尖触到信纸上的泪痕——是道具组特意做的旧痕,却比真的还烫,仿佛那泪水从未干涸。
凌晨一点,监控室只剩她和黄薇守着十七号画面。
荧光屏闪着幽蓝的光,映在林昭昭瞳孔里,像深海中的信号灯。
她盯着十七号摄像头,杨秘书正背对着镜头,手机屏幕的冷光在她耳后忽明忽暗——她知道那是在传密室结构图。
启动气味延迟机制。她对技术员说,声音压得极低,像风掠过金属管,原定五分钟释放的樟脑味,延后到八分十七秒。
黄薇凑过来看时间轴:为什么是这个数?
杨秘书的监听设备每十分钟采样一次。林昭昭调出设备参数,指尖划过波形图,八分十七秒,刚好在两个采样点中间。她敲了敲屏幕上的震动监测曲线,他们想用数据杀人?
我就让他们连数据都抓不准。
密室木门在监控画面里投下长影,门锁上的铜制小熊挂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冰凉的金属质感仿佛已触到指尖。
凌晨三点十七分,金属锁舌突然轻颤了一下,像被谁轻轻碰了碰,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咔”声。
第一层机关......她低声说,目光透过监控室的玻璃望向远处的密室,呼吸在玻璃上凝出一小片雾,开了。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门锁上镀了层银,清辉如霜。
林昭昭知道,等天亮后,当杨幂推开那扇门,迎接她的不会是被重塑的记忆,而是一封——终于能被寄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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