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子晃了晃,像要长出翅膀,飞向某个正在裂开的、全新的世界。
林昭昭的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是小禾发来的消息:“姐,建材市场的王老板说隔音棉到货了,明天上午十点能去看吗?”她盯着屏幕上的“好”字看了三秒,突然伸手关掉对话框,抓起外套就往楼下走。
昭心密室的前台挂着“暂停营业”的木牌,小禾正踮脚换展示柜里的宣传册,发梢的蓝发圈跟着晃:“姐你不是说——”
“把所有新密室的设计图都锁进保险柜。”林昭昭打断她,指尖敲了敲前台的木质台面,声音清脆如雨点打在屋檐,“从今天起,废弃诊疗中心那间密室不拆了。”
小禾手里的铜版纸“哗啦”掉了一地,纸页翻飞,像一群受惊的白鸽。
她蹲下去捡,发顶翘起的碎发跟着颤:“可是上周你还说那间机关老化要翻新……”
“改成‘共聆空间’。”林昭昭从口袋里摸出U盘,插进前台电脑,投影幕布上跳出她连夜做的方案——灰蓝底色的界面缓缓展开,像一片静湖。
画面中央是一面泛着微光的电子墙,耳边传来系统模拟音:一条条匿名声音低语响起,“我假装快乐三年了”“我妈妈说哭是丢脸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流杂音,却异常清晰,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
小禾直起腰,睫毛快速眨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宣传册边缘,纸张粗糙的触感让她微微发怔:“那我们之前收集的行业数据……沈知白的事……”
“真正的胜利,不是让他认输。”林昭昭转身时,白大褂袖口扫过前台的绿萝,叶片轻轻一颤,露珠滚落,砸在台面上,洇开一小圈深色痕迹,“是让他愿意走进来。”
小禾没再说话。
她望着投影里空白的留言墙模型,忽然想起三天前凌晨,林昭昭蹲在监控室地上翻奶奶的旧病例,泛黄的纸页在台灯下像枯叶,眼泪砸落时发出极轻的“啪”声,随即被纸纤维吸走。
那时她说:“奶奶总说,痛要先有地方落脚,才能被看见。”
一个月后的清晨,共聆空间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声,像一滴水落入静湖。
林昭昭正对着监控屏幕吃豆浆油条,塑料杯壁凝着水珠,凉意渗进掌心。
她猛地顿住,油条悬在半空,一滴豆油缓缓滑落,砸在桌角。
画面里,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皮鞋尖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子,像一道未愈的划痕。
他摘下金丝眼镜,指节抵着眉心揉了揉,镜片边缘在指尖留下一道淡淡的雾痕,才抬脚往里走。
是沈知白。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在试探地砖的温度——鞋底与地毯摩擦的沙沙声,轻微却清晰,如同时间在呼吸。
经过咨询椅时,指尖轻轻划过皮质扶手,皮革凉而柔韧,留下一道短暂的凹痕;经过绿植区时,他弯腰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龟背竹叶子,叶脉清晰,边缘微卷,他凝视片刻,才轻轻放进花盆边缘的泥土里。
最后他停在留言墙前,电子屏上滚动的留言突然慢了下来——系统自动识别到他的停留时长,进入“凝视模式”。
“我假装快乐三年了。”
“我妈妈说哭是丢脸的。”
“我教别人表达,却让我妈笑着走出抑郁症门诊。”
沈知白的喉结动了动,像吞咽了一口沉重的空气。
他伸手触碰屏幕,指尖悬在“我曾以为秩序能治愈混乱”那条留言上方三厘米处,屏幕微光映在他瞳孔里,又缓缓收了回去。
监控室里,林昭昭看着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像根被风吹弯的芦苇。
直到正午的阳光漫过窗台,暖意爬上他的肩头,他才从西装内袋摸出一支钢笔,金属笔帽在光下闪了一下。
电子留言板的光标在空白处闪烁,他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留下一行字:“我曾以为秩序能治愈混乱,直到发现,那只是把伤口包进西装。”
“姐!”小禾举着平板冲进监控室,“他写了!”
林昭昭的筷子“啪”地落在豆浆杯沿,清脆一响,豆汁溅出,在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斑。
她盯着屏幕里那行字,手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对小禾说:“关闭系统自动归档。”
“啊?”小禾的手指停在“确认”键上,“可之前都是——”
“这条,留着。”林昭昭抽了张纸巾擦手,字迹在她眼底发着暖光,“记到新项目笔记里,标题是‘me15 当审判者开始忏悔’。”
几天后,一场夏雨洗去了城市的燥热。
清晨的共聆空间,空气中还浮着湿润的青草香,混合着泥土与绿叶蒸腾的气息。
沈巍来的那天,共聆空间飘着雨后的青草味。
他推开门时,林昭昭正踩着梯子换留言墙的投影灯泡,金属梯脚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小禾举着梯子,仰头喊:“姐!沈总监来了!”
林昭昭低头,看见沈巍手里抱着一沓文件,西装袖口沾着点粉笔灰——估计刚从台里的会议室过来。
“拟将‘共聆协议’纳入综艺心理设计强制标准。”他把文件递给她,指尖敲了敲“情绪安全观察员”那一页,“人选你来定。”
林昭昭从梯子上下来,文件边角硌得手掌发疼,纸张边缘还带着会议室的微温。
她扫过条款里“尊重参与者情绪真实性”的加粗字体,突然笑了:“小禾。”
“我?”正在擦咨询椅的小禾猛地抬头,蓝发圈差点从发间滑落,指尖还残留着皮革清洁剂的柠檬味。
“她不是最专业的。”林昭昭转身看向她,小姑娘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玻璃,“但她记得第一个在共聆空间哭出来的声音——那个穿红裙子的初中生,说‘我数学考砸了,可妈妈只问我有没有给老师送礼’。”
沈巍推了推眼镜,目光在小禾发红的耳尖上停留半秒:“可以。”
孙律师的电话是在傍晚打来的。
林昭昭正给留言墙换最新一批录音,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得发烫,像一块即将熔化的金属。
“沈知白的‘心镜工坊’申请转型为非营利心理支持机构。”孙律师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沙沙的杂音,像旧磁带在回放,“他本人不再接诊明星客户。”
林昭昭的手顿在录音笔的暂停键上,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按钮。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第一次和沈知白交锋时,他说“情绪需要被修剪成社会认可的形状”。
此刻风掀起她的围裙角,布料拂过小腿,带着一丝凉意,她轻声说:“他终于明白,心理医生不该是情绪的裁缝。”
深夜十一点五十分,监控室的灯忽明忽暗。
林昭昭正窝在监控室的懒人沙发里吃泡面,汤面升腾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手机突然发出刺耳的“滴滴”声。
她手忙脚乱去抓,汤汁溅在监控屏幕上,把沈知白蜷缩的身影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共聆空间,非营业时间滞留,用户Id#me15,第3次访问。”
她蹭地站起来,泡面桶“咚”地砸在地上,汤水在地板上蔓延,像一滩凝固的夜。
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监控画面切到特写——沈知白缩在咨询椅里,怀里抱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封皮上“林素秋临床手稿”几个字被他的指腹磨得发亮,扉页的钢笔字清晰可见:“共情不是纵容,是让痛有地方落脚。”——这本手稿,是林昭昭亲手放入共聆空间文献角的玻璃柜中,仅供内部参考。
他抬起头,直视隐藏摄像头。
监控室的灯突然闪了一下,林昭昭看见他眼尾的皱纹里泛着水光:“林昭昭,我知道你在看。我不是来要答案的。我是来还债的。”
林昭昭的呼吸突然变得很重,胸口起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她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昭昭,有时候锁门的人,比推门的人更需要勇气。”
她伸手按下名为“沉默法庭”的按钮——这是她在系统中设置的应急触发机制,当某人长时间沉默却情绪波动剧烈时,自动播放一段原始情绪录音。
童声哼唱从共聆空间的音响里流出来——这次是邓伦妹妹录音的完整版,带着奶音的哭腔:“爸爸,我害怕黑,但我更害怕你说‘不许哭’。”声音清澈而破碎,像月光下的冰裂。
沈知白的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他把脸埋进笔记本,指节捏得发白,却没有起身离开。
系统提示在屏幕角落闪烁:“情绪峰值,是否自动开门?”林昭昭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又慢慢收了回来。
“这次,门不会为你开。”她对着监控屏幕轻声说,声音轻得像落在玻璃上的雨,“你要自己走过来。”
监控里,沈知白的背慢慢直起来。
他用手背抹了把脸,指腹留下湿润的痕迹,扶着咨询椅的扶手站起。
第一步,他的皮鞋尖碰到了地毯边缘,发出轻微的“沙”声;第二步,他的影子掠过留言墙上“我敢哭了”的留言,光影交错;第三步,他的手按在了那扇紧闭的木门上。
“咔嗒。”
门开了。
林昭昭按下录音键,笔在记录本上划下重重的痕迹:“记录:2024年6月17日,沈知白,首次主动推开自己的牢门。”
凌晨两点,林昭昭揉着发涨的太阳穴关掉监控屏幕。
共聆空间的灯还亮着,透过玻璃门能看见沈知白的背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街角的路灯下,身影被夜色温柔吞没。
她伸手去关总电闸,指尖悬在开关上方突然顿住。
半小时前,她曾注意到1号录音设备的波形图有些异样——一段极轻微的抽泣声,在沈知白沉默的间隙里断续浮现,像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泄露。
系统提示音“叮”地响起,弹出一条未读消息:“共聆空间1号录音设备检测到持续低频声纹,疑似潜意识情绪释放,是否立即排查?”
林昭昭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笑了。
她关掉所有系统,却独独留下那台1号设备的电源。
“明天再说吧。”她对着空无一人的监控室说,声音里带着点倦意的温柔。
月光漫过她的肩,在地上拉出细长的影子。
那影子晃了晃,像在等待着,某个即将在黎明时分响起的、全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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