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温念念醒来时心情复杂。昨日的冲突与封碣出人意料的妥协仍在脑海中交织，让她对这个冷酷城主的认知又多了一层迷雾。她小心地将那瓶蜂蜜收好，决定今天主动去找封碣，为昨天的冲动道歉——尽管她仍觉得他的反应过分了。
然而，当她准备出门时，门外的守卫却礼貌地拦住了她。
“温小姐，城主吩咐，请您今天暂时留在房内。”年长些的守卫说道，表情略带歉意。
温念念的心沉了下去：“为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守卫连忙摇头：“不是的。只是城主正在处理一些...紧急事务，希望您暂时不要外出。”
温念念失望地退回房内，那种被囚禁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坐在窗边，无意识地把玩着胸前的金属小花，思考着封碣这突如其来的限制又是为何。
几小时后，敲门声响起。来的是苏婉，脸上带着温和但略显疲惫的笑容。
“念念，今天感觉怎么样？”她问道，手中提着一个医疗箱。
温念念勉强笑了笑：“还好。只是...又不能出去了。”
苏婉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这很艰难。但城主有他的理由。”她打开医疗箱，“事实上，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温念念的眼睛亮了起来：“帮忙？我能做什么？”
苏婉取出一些绷带和草药：“医疗室需要大量处理这些物资。城主说你可以在这里帮忙，既安全又能发挥作用。”
温念念顿时明白了——这是封碣的妥协方式，既满足她想要帮忙的愿望，又将她限制在“安全”的范围内。她心中五味杂陈，既感激他的让步，又无奈于他的控制欲。
“我很乐意帮忙，”她最终说道，接过苏婉手中的物资，“谢谢你，苏婉姐。”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温念念全心投入工作。她发现自己在处理这些医疗物资时格外得心应手，纤细的手指能灵巧地完成许多精细工作。苏婉不时指导她，眼中满是赞赏。
“你很有天赋，念念。”苏婉真诚地说，“如果你生在磐石城，一定会成为出色的医者。”
温念念的脸微微发红：“我只是做我能做的。在这个世界，我感觉自己大多时候都是个累赘。”
苏婉轻轻握住她的手：“千万别这么想。你知道吗？自从你来了之后，城主变得...不同了。”
温念念好奇地抬头：“不同？怎么不同？”
苏婉思考着说：“他依然强硬，依然专制，但开始关注一些他从前完全忽视的事情。比如昨天，他居然亲自来问我哪些植物对改善室内空气有益。”她笑了笑，“从前的封碣城主只关心防御工事和武器储备。”
温念念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他真的问了这个？”
苏婉点头：“而且今天一早，他派林猛送来一批新的布料，说给你做衣服用。还特别嘱咐要柔软舒适的材质。”她压低声音，“这在资源紧缺的磐石城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奢侈。”
正说着，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来的是厨房的帮厨玛莎，一个圆脸的中年妇女，手中端着一盘显然精心准备的食物。
“温小姐，”玛莎有些紧张地说，“城主吩咐给您准备的午餐。他说...说您最近需要补充营养。”
温念念惊讶地看着那盘食物——不仅有主食，还有一小份罕见的新鲜蔬菜和一块明显的肉排。在磐石城，肉食是极其珍贵的，通常只供给前线战士和病人。
“这太丰盛了，”温念念不安地说，“其他人也吃这些吗？”
玛莎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呃...城主特别吩咐的。只说给您准备。”
温念念顿时明白了。这种特殊待遇让她既感动又不安。她轻声问：“玛莎，大家平时的配给是怎样的？”
玛莎犹豫了一下，在苏婉的点头示意下才开口：“通常是麦粥或黑面包，偶尔有些炖菜。肉食一周可能有一次，分量很少。新鲜蔬菜几乎罕见。”
温念念看着盘中丰盛的食物，突然感到难以下咽。她轻声说：“能帮我拿个盘子来吗？我想分出一部分。”
玛莎惊讶地睁大眼睛：“但是城主吩咐...”
“请拿来吧，”温念念坚持道，语气温和但坚定，“我吃不了这么多，浪费就太可惜了。”
玛莎不知所措地看向苏婉，后者微微一笑：“按温小姐说的做吧。”
当食物被分出一半后，温念念对玛莎说：“这些请你分给厨房的大家吧。就说是...城主对大家辛勤工作的奖励。”
玛莎的眼圈微微发红，连声道谢后端着盘子离开了。
苏婉看着温念念，眼中充满赞赏：“你这样做很善良，念念。但城主若是知道...”
“他会生气吗？”温念念有些担心地问。
苏婉思考片刻，摇摇头：“我不确定。封碣城主从不按常理出牌。”
下午，温念念获准在林猛的陪同下前往花园散步。她注意到今天的守卫格外多，而且似乎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年长、沉稳，几乎都是已婚或有家室的。
“今天好像...特别安静。”温念念试探性地对林猛说。
林猛的表情略显尴尬：“城主吩咐加强安保。最近掠食者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
温念念没有戳破这个明显的借口，只是点点头，专心欣赏园中的植物。她注意到一些原本枯萎的植物被新植株替代，花园的布局也有了些微调整，变得更加整洁美观。
“花园好像变得更漂亮了，”她评论道，“有人重新打理过吗？”
林猛咳嗽一声：“城主吩咐园丁重点整理了这个区域。说是有重要用途。”
温念念心中一动，但没有追问。她在花园中慢慢走着，突然注意到角落里多了一小片新开垦的土地，上面插着简陋的标签。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走近。
林猛跟上来：“城主听说您对种植感兴趣，让人开辟了这个小园圃。这些是刚从仓库找出的种子，据说都是战前留下的。”
温念念惊讶地看着那片小小的土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封碣用他独特的方式，在不直接让步的情况下，满足着她的愿望。
“我能...试试种植这些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林猛点头：“城主说，您可以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照料这片园圃。但必须遵守安全规定，不能接触可能有害的土壤或植物。”
这又是封碣式的妥协——给予特权，但附加条件。温念念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这比她想象中的自由更加珍贵，因为它包含着那个男人笨拙的关心。
回到房间后，温念念迫不及待地开始规划那片小园圃。她向守卫要来了纸笔——这在磐石城也是稀缺资源——开始认真绘制种植方案和记录不同种子的特性。
傍晚时分，封碣出人意料地早早出现在她的房门外。他没有立即进来，而是站在门口观察了她一会儿——她正专注地趴在桌上写写画画，舌尖微微露出嘴角，那是她专注时的习惯表情。
“听说你拒绝了特供餐。”他最终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温念念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我不是拒绝！只是...分量太多，我吃不完。分享给大家更好。”
封碣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她桌上的图纸：“那是什么？”
温念念有些不好意思地展示她的种植计划：“林队长说您批准了我使用那个小园圃。我在做规划，想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
封碣拿起图纸，仔细观看。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指出几处：“这些作物不适合相邻种植。它们的生长需求冲突。”
温念念惊讶地睁大眼睛：“您怎么知道？”
封碣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磐石城曾经尝试过室内种植。失败了。”他将图纸放回桌上，“明天我会让老巴顿来指导你。他是最后的种植专家。”
温念念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谢谢您，封碣。真的...谢谢。”
封碣没有回应她的感谢，而是转向另一个话题：“关于医疗室...如果你真的想学习，我可以允许你每天去两小时。但必须严格遵守苏婉的指导，不得擅自接触伤员或危险物品。”
这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让步。温念念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真的可以吗？”
封碣点头，但表情严肃：“这是有条件的特权，温念念，不是权利。任何违规行为都会立即终止这个安排。”
“我明白！我一定会遵守所有规定！”温念念迫不及待地保证。
封碣注视着她雀跃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背对着她说：“那个守卫...杰森。他被调回白班了。”
温念念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封碣在为她昨天的请求做出让步——以一种不会直接承认吃醋的方式。
“谢谢你，封碣。”她轻声说。
封碣没有回头，但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些：“晚餐会送来。这次...适量就好，不必分享。”
门轻轻合上，温念念站在原地，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封碣的关心方式如此生硬而专制，却又是如此真实。他给予的特权虽然附带条件，却比任何空洞的承诺更加珍贵。
晚餐时分，送来的食物依然比普通配给丰盛，但分量适中，显然是精心计算过的。更让温念念惊讶的是，餐盘旁放着一本破旧但保存完好的书——《基础植物学》。
她小心地拿起那本书，发现扉页上有一个潦草的签名：封碣。墨迹已经很旧，显然是他多年前的藏书。
那一刻，温念念终于明白，在封碣冰冷强硬的外表下，藏着一种她刚刚开始理解的关心。这种关心不以甜言蜜语表达，而是体现在行动中——特供的食物，开辟的园圃，允许的学习机会，还有这本显然珍贵的藏书。
唯一的特权不是纵容，而是一种笨拙的守护。在这个末世之中，这种守护比任何浪漫的誓言都更加真实而沉重。
温念念轻轻摩挲着那本旧书的封面，嘴角扬起一个柔软的微笑。也许，理解和接受这个男人的方式，就是学会解读他那些沉默的让步和有条件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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