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疯人院将军
>车祸后我在精神病院醒来,主治医生温柔安抚:“都是妄想,你从不是什么女将军。”
>可那些金戈铁马的记忆如此真实。
>直到发现护士的电子手环其实是生物装置。
>病友偷偷告诉我:“上次露馅是他们讨论茶水间的‘咖啡机’。”
>我们联手逃出,却看见空中飞过的龙骑兵。
>远处精神病院塔楼上,医生冰冷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
>“病人林晚,请立即回到你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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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几乎具象成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我的鼻腔深处,又顺着神经一路刺进混沌的脑髓里。每一次费力的呼吸,都像在吞咽一团团带着铁锈味的棉絮,沉重地坠在肺叶上。眼皮像是被焊死了,沉重无比,每一次试图掀开,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和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耳畔嗡嗡作响,像是无数只夏蝉在颅内疯狂振翅,又像是隔着厚厚的、浑浊的水层,模模糊糊传来一个刻意放得极柔、极缓的声音。
“…你醒了?别怕…别怕…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安全…”
那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魔力,又像是某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对抗那股黏稠的黑暗和沉重的疲惫,终于,一丝微弱的光线艰难地刺破了眼前的混沌。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惨白,缓慢地凝聚成冰冷的白墙、冰冷的金属床栏、还有头顶散发着恒定白光、毫无温度的灯管。
一张脸孔在光影中逐渐清晰。白得晃眼的大褂,扣子系得一丝不苟,直抵下颌。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皮肤保养得宜,没有多少皱纹,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温和得像一汪春水,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令人安心的微笑。他的胸牌上印着清晰的三个字:张三立。张教授。
“林晚,”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轻易盖过了我脑海中的嗡鸣,“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林晚…这是我的名字?我艰难地转动眼珠,试图捕捉更多信息。陌生的环境,刺眼的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的微涩气息。手腕内侧传来一阵阵钝痛,低头看去,那里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边缘渗出一点点干涸的暗褐色。车祸?记忆的碎片如同被重锤击打的玻璃,轰然四散飞溅。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猛烈的撞击、玻璃碎裂的脆响…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我…”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声音嘶哑破碎,“车祸?”
张教授的笑容加深了些,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他微微前倾身体,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姿态放松却充满权威感。“是的,林晚。一场不幸的意外。你的头部受到了撞击,我们担心有脑震荡的风险,所以安排你在这里观察几天。这里是市精神卫生中心附属观察病房,最安全的地方,你只需要安心休养。”
精神卫生中心?观察病房?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我的太阳穴。我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一股剧烈的眩晕和恶心猛地攫住了我,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又重重跌回坚硬的床垫上。
“别急,别急。”张教授的手适时地、轻柔地按在我的肩膀上,那力道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压制感,“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这是创伤后的正常反应。你会想起一些…嗯…不太符合现实的片段。这很正常。”他镜片后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我,仿佛要穿透我的颅骨,直接审视我混乱的思绪,“比如…那些关于打仗、关于将军的念头,对吗?那些都是创伤应激状态下大脑产生的保护性妄想,是为了让你在巨大的冲击下能够‘挺住’。它们很真实,但只是幻影。你从来就不是什么将军,林晚。你是林晚,一名优秀的脑外科医生,在市中心医院工作。车祸发生时,你刚结束一台复杂的手术,正开车回家休息。”
他的话语如同温热的流水,平缓、清晰、逻辑严密,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专业力量,试图冲刷掉我脑海中那些顽固的、闪着寒光的碎片。将军?我是…医生?记忆深处,冰冷沉重的铠甲压在肩头的窒息感、铁锈与血腥混合的气息、震耳欲聋的战鼓和士兵的嘶吼…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撞击后大脑编织的华丽幻梦?可为什么那铠甲的冰冷、刀柄硌手的粗糙触感、马蹄踏破泥泞的震动,如此鲜明,如此刻骨铭心?它们比眼前这惨白的病房、比张教授温和的脸,似乎更像真实存在的烙印。
张教授似乎捕捉到了我眼中激烈的挣扎和动摇。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理解和一种高高在上的悲悯。“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创伤会暂时扭曲我们对自我和世界的认知。但相信我,林晚,相信科学。我们会帮你,一点一点,找回真正的自己。”他站起身,白大褂的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线,“好好休息,按时吃药。护士会照顾你。有任何需要,或者…有任何‘特别’的念头出现,随时按铃。”
他走向门口,脚步无声无息。开门前,他回头又看了我一眼,那温和的目光深处,似乎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审视,如同手术刀般锐利,一闪即逝,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
门轻轻合拢,留下死寂。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浓了,浓得令人窒息。我躺在那里,像个被掏空的木偶,盯着天花板单调的纹路。脑外科医生?林晚?可我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挽弓拉弦时粗粝弓弦的触感,耳畔仿佛还回响着战场之上,风卷旌旗的猎猎之声。哪一个才是幻梦?哪一个才是真实?张教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清晰有力,如同定罪的宣判。可心底深处,一个更古老、更凛冽的声音在无声呐喊、反抗。
时间在这片纯白的囚笼里失去了意义,变成了一碗黏稠、苦涩的药汁,被护士面无表情地一次次灌入喉咙。药效猛烈,像一层厚厚的、湿冷的蛛网,不断缠绕下来,试图将那些躁动不安的记忆碎片、那些在心底疯狂冲撞的铁血嘶鸣,死死地捂在里面,拖入黑暗的泥沼。每一次服药后,意识就像被投入了浓稠的墨汁,沉重、黏滞,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毛玻璃般的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连动一下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然而,那些属于“将军”的记忆碎片,却在药物的重压下,像淬火的顽铁,反而更加坚硬,更加灼烫,带着一种几乎要撕裂灵魂的锐利,顽固地闪烁着。
就在这药力与意志的拉锯战中,一些不合常理的细节,如同沉船后漂浮的碎片,开始刺破那层刻意营造的、完美的“医疗”表象,固执地浮现在眼前。
首先是那个年轻护士小陈。她负责分发药物,动作麻利,表情却像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眼神空洞得如同琉璃珠子。每次她靠近,我都能嗅到一丝极淡的、不属于任何消毒水或药物的气息——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金属腥气的味道,微弱却异常清晰,像某种精密仪器运转时散发的独特体味。她的左手腕上,总戴着一个类似医院电子身份手环的黑色塑胶带。起初我并未在意,直到一次我因药效反应剧烈呕吐,她俯身清理时,那“手环”的黑色表面在灯光下极其短暂地、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活物在呼吸,露出一线底下某种暗沉、带着奇异生物纹理的光泽。那绝不是塑料或金属!我的心猛地一沉。
更令人心悸的是张教授。他每日“查房”,温言细语,专业严谨,无懈可击。可就在昨天,他俯身查看我手腕伤口恢复情况时,那身雪白、象征现代医学权威的大褂下摆,随着动作微微掀起了一角。在那一瞬间,我的目光捕捉到了里面一闪而过的布料——那绝非现代合成纤维的质感!那是一角极其细腻、带着隐约云纹暗花的深青色锦缎,边缘似乎还滚着某种繁复的、闪着幽光的丝线!那色泽,那纹路,分明是…是记忆中,王朝大员朝服才有的规制!一股寒气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我猛地闭上眼,假装药力发作昏沉,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幻觉?还是…这精心编织的“现实”本身,才是最大的幻觉?
病房里并非只有我一个“病人”。斜对床住着一位沉默寡言的老者,病历牌上潦草地写着“吴xx”。他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角落的椅子里,浑浊的眼睛透过小小的铁窗,望着外面那方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灰白天空,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护工和护士们似乎也习惯了他的存在,除了送药和例行检查,几乎无人与他交流。他像一个被遗忘的影子。
然而,就在一次例行查房结束,护士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后,病房里只剩下我和他。那令人昏沉的寂静弥漫开来。我正望着天花板,忍受着药力带来的阵阵眩晕和恶心,一个极其低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飘了过来,轻得几乎要被空气吸收:
“…别信…那药…是枷锁…”
我浑身一僵,猛地侧过头。老吴依旧望着窗外,枯槁的脸上一片木然,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我的幻听。但那声音的质地如此真实,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和洞穿世事的冰冷。
我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药物的沉重压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微弱的气音:“…什么…枷锁?”
他依旧没有看我,干裂的嘴唇几乎不见开合,那低哑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钻进我的耳朵:“…他们在…找东西…找像我们这样…‘记错’了的人…药…让你记不清…也让你…说不了…”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们”?“记错”?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怎么…确认?”我艰难地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对抗昏沉。
老吴那双浑浊的眼睛,极其缓慢地、不易察觉地转向我,瞳孔深处似乎有微弱的火光跳动了一下。他的嘴唇极其细微地翕动:“…听…仔细听…他们说话…总有…穿帮的时候…”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诮,“…上次…有个新来的…在茶水间…大声问…‘那台咖啡机’…还能用吗?…呵呵…‘咖啡机’…”
茶水间?咖啡机?这再普通不过的词汇,在此刻听来却如同惊雷!在这个处处透着诡异、连护士手环都可能是活物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一台现代的咖啡机?!这根本就是一个绝不可能存在的物件!唯一的解释就是——说这话的人,不小心暴露了他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常识!而“穿帮”之后,那个“新来的”…结局如何?老吴没有说,但那声冰冷的“呵呵”,已道尽了一切残酷。
老吴浑浊的眼睛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混杂着警告、疲惫,还有一丝…遥远的、几乎熄灭的期盼?随即,他仿佛耗尽了力气,重新将头转向那方小小的铁窗,恢复了那尊凝固雕塑的状态,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咖啡机”三个字,却像带着倒刺的钩子,深深扎进了我的脑海,搅动着惊涛骇浪。老吴的话,如同黑暗中的第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无数被刻意忽略的细节碎片,并将它们强行拼接起来。
那些护士们偶尔低声交谈时,话语中夹杂的、极其古怪的、拗口的音节组合——我曾以为是某种专业术语或方言俚语,现在想来,那音节的结构和韵律,分明与我记忆中王朝边陲某个古老部族的土语有着诡异的相似!她们推着药物车经过时,车轮碾过地砖缝隙发出的“咯噔”声,细听之下,竟与记忆中沉重的木轮战车驶过石板路的声音重叠!还有走廊深处,偶尔传来的、极其短促、像是某种金属簧片被强力拨动的“铮”鸣,带着一种冷硬的穿透力,那声音…像极了军中用以传递紧急信号的响箭!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气味。每当入夜,万籁俱寂,从病房厚重的铁门下方缝隙里,会悄然渗入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那绝非消毒水,也不是药品的味道。那是一种混合了陈年木料、干燥草药、某种动物油脂燃烧后残留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极其淡薄、却无法忽略的、属于冷兵器的铁锈与皮革混合的气息。这气息顽固地盘旋在鼻端,与我记忆深处军营大帐熄灯后的味道,严丝合缝地重叠!
所有的感官碎片,护士诡异的“手环”、张教授大褂下的锦缎、老吴的警告、那些无法解释的音节、声响和气味…此刻都获得了全新的、令人战栗的意义。它们不再是孤立的、可以被“妄想症”解释的异常,而是指向一个冰冷、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结论——这座所谓的“精神病院”,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精心布置的牢笼!一个用来囚禁和“研究”像我、像老吴这样,因某种未知原因“记错”了时空、拥有“前世”记忆的“异常者”的场所!而张教授那温和的面具之下,掩盖的是看守者、是研究者的冷酷目光!
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被欺骗的冰冷战栗瞬间席卷全身,几乎压倒了药物的沉重。求生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野火,在胸腔里疯狂燃烧。逃!必须逃出去!这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烈。
然而,仅凭我一个人,拖着这具被药物反复摧残、虚弱不堪的身体,面对这重重守卫、处处监控的牢笼,无异于痴人说梦。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角落里的老吴。他依旧望着那扇小窗,像一块沉默的石头。但我知道,他不是石头。那浑浊眼底曾短暂亮起的光,那关于“咖啡机”的警告,都是信号。
机会,或者说危机,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下午的“团体心理疏导”时间,我和老吴被安排在同一个小组。活动室在走廊尽头,需要经过一段长长的、两侧都是厚重铁门的通道。两个穿着灰色制服的护工一前一后押送着我们。老吴步履蹒跚,走得很慢。我强撑着精神,努力让自己的步伐也显得虚弱无力。
就在我们即将转过一个拐角,靠近活动室门口时,异变陡生!
前方不远处,一扇原本紧闭的、标着“设备间”的铁门突然被猛地从里面撞开!一个穿着蓝色条纹病号服、头发蓬乱如草的年轻人踉跄着冲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极度恐惧和疯狂的扭曲表情。他手里挥舞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拆下来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管,歇斯底里地狂吼着:“别过来!放我出去!我不是疯子!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你们骗不了我!滚开!”
他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两个护工瞬间绷紧了身体,其中一人立刻按下腰间一个黑色装置上的按钮,刺耳的、高频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整个楼层的死寂!另一个护工则毫不犹豫地抽出挂在腰间的、类似电击棒但造型更为怪异的黑色短棍,棍头闪烁着不祥的幽蓝弧光,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失控的病人冲去!
“拦住他!快!”按下警报的护工嘶声大喊,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带着一种非人的尖锐。
混乱!绝对的混乱!警报声震耳欲聋,红光疯狂闪烁,将冰冷的走廊切割成一片片血色地狱。更多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沉重而急促。
就在那个手持电击棍的护工即将扑到失控病人面前的瞬间,一直佝偻着身体、步履蹒跚的老吴,眼中那浑浊的、如同死水般的平静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锐利、属于猎豹般的精光!他原本缓慢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力量。他没有冲向护工,而是猛地侧身,用肩膀狠狠撞向旁边墙壁上一个嵌在墙体内的、类似消防箱的金属柜门!
“哐当!”一声沉闷的巨响!那看似坚固的金属柜门竟被他这蓄力一撞,直接向内凹陷、扭曲!撞击的巨响在警报的尖啸中依旧清晰可辨,瞬间吸引了那个冲向失控病人的护工的注意力。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是现在!
老吴撞门的同时,嘶哑的吼声如同破锣般炸响:“丫头!门!右边!”
这吼声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我因药物和混乱而有些昏沉的头脑!身体里沉睡的某种本能,那属于“将军”的、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反应速度,在生死关头猛然苏醒!我的目光闪电般扫向右侧——那里是活动室旁边一扇不起眼的、标着“污物处理间”的厚重防火门!
没有半分犹豫!求生的意志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力!我猛地蹬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门扑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完全不像一个被“治疗”多日的虚弱病人!在扑出的瞬间,我的余光瞥见老吴撞开那个扭曲的金属柜门后,里面露出的并非消防水管,而是一排排闪烁着各种幽绿色、暗红色指示灯的控制面板!他枯瘦的手指如同穿花的蝴蝶,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其中几个按钮上疯狂点按!
“滋啦——!!!”
一阵刺耳的、如同无数金属片被强行撕裂摩擦的噪音猛地爆发!整个走廊,甚至整栋楼所有的照明灯管,在同一瞬间疯狂地明灭闪烁!头顶的警报红光也骤然熄灭!黑暗和混乱瞬间吞噬了所有人!刚刚冲过来的几个护工和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闪烁和噪音冲击得动作一滞,发出惊恐的呼喊!
“电路故障!”
“怎么回事?!”
“控制台!快去检查控制台!”
借着这宝贵的、由老吴用命拼出来的混乱和黑暗,我已扑到那扇厚重的防火门前!没有锁?或者老吴刚才的操作破坏了门禁?我来不及细想,用肩膀狠狠撞向冰冷的金属门板!
“砰!”门应声向内弹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腐败酸臭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里面一片漆黑!我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张教授那永远温润、此刻却因惊怒而尖利扭曲的咆哮声,如同冰冷的毒蛇,穿透混乱的噪音,狠狠钻进我的耳朵!
身后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是护工追上来了!
“快!”老吴嘶哑的吼声再次传来,带着一种决绝的催促。
我冲进黑暗的污物间,凭着本能和刚才惊鸿一瞥的记忆,朝着应该是后墙的方向狂奔!脚下踢到硬物,发出哐当的响声。黑暗中,一股劲风带着死亡的寒意从脑后袭来!我几乎是凭着战场上千锤百炼的直觉,猛地向侧面矮身翻滚!
“嗤!”一道幽蓝色的电弧擦着我的头皮掠过,狠狠击打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爆开一蓬刺眼的电火花!是电击棍!
护工狰狞的脸在电火花的瞬间照亮!我甚至能看清他眼中冰冷的杀意!他再次挥动那致命的短棍!
千钧一发!
“砰!”一声闷响!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侧面狠狠撞在护工腰上!是老吴!他用尽了最后的力量!
护工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电击棍脱手飞出,幽蓝的电弧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诡异的轨迹!
“走!”老吴的声音带着血沫,嘶哑得不成样子。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悲伤!我甚至来不及看他最后一眼!求生的意志和体内奔涌的、属于将军的冷酷决断瞬间占据了上风!我借着翻滚的势头猛地弹起,扑向污物间深处!那里,一扇嵌在墙壁高处、用于排气的百叶窗在黑暗中隐约可见!旁边堆放着一些废弃的金属架!
我用尽全身力气拖拽翻倒的金属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将它们堆叠起来,形成一个摇摇欲坠的阶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金属架在脚下晃动、呻吟!身后传来护工愤怒的咆哮和老吴压抑的闷哼!
够到了!冰冷的金属百叶窗!我抓住锈蚀的叶片,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外猛踹!
“哐啷!”金属扭曲断裂!一股带着尘土和青草气息的、久违的、真正的风猛地灌了进来!
新鲜的空气!自由的气息!
我毫不犹豫地从那破口钻了出去!身体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撞在粗糙的石壁上,带来一阵剧痛。但我顾不上这些,挣扎着爬起,贪婪地呼吸着!
眼前,是一条狭窄、堆满杂物的后院巷道。高墙耸立。远处,能看到街道的景象。
自由!我逃出来了!
然而,就在这劫后余生的狂喜刚刚升起的瞬间,我的目光凝固了。
凝固在远处的天空中。
凝固在那片本应属于高楼大厦和灰白天空的位置。
三头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生物,正以一种优雅而充满力量的姿态,划破天际。它们的身躯覆盖着青黑色的、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鳞甲,长长的脖颈如同虬劲的古藤,有力的双翼每一次扇动,都卷起低沉的风啸。阳光洒在它们的翼膜上,勾勒出血管般复杂的脉络。每一头巨兽的背上,都稳稳地跨坐着一名骑士!
骑士!真正的骑士!
他们穿着样式古老、线条冷硬的暗色全身甲胄,甲片在阳光下流动着幽暗的光泽,样式与我记忆深处某个遥远王朝的龙骑禁卫军制式惊人地相似!头盔的面甲放下,只露出两道冰冷无情的视线。他们手中紧握的,是足有三米长的、闪烁着寒芒的合金骑枪!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它们并非静止。为首的那名骑士猛地一抖手中布满玄奥符文的缰绳,座下那鳞甲覆盖、头生峥嵘骨刺的庞大翼龙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厉啸!它巨大的头颅猛地一甩,狰狞的巨口张开,一道炽烈的、带着硫磺气息的赤红龙息如同瀑布般喷吐而出!目标并非我,而是远处街角一栋低矮石砌建筑的屋顶!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碎石、木屑、烈焰冲天而起!滚滚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凄厉的哭喊和惊恐的尖叫从爆炸点周围响起!街道上的人群像炸了锅的蚂蚁,四散奔逃!
这根本不是演习!这不是电影特效!这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只有在最荒诞的史诗传说中才会出现的——龙骑兵!他们在攻击!他们在执行任务!
我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冻结。世界在我眼前轰然崩塌、重组。不是幻觉!老吴是对的!张教授是骗子!这根本就不是我认知中的时代!那些金戈铁马、旌旗猎猎的记忆…它们不是妄想!它们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真实!
这里,是古代?还是…一个拥有恐怖力量的异世界?
巨大的认知冲击让我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就在这心神剧震的瞬间,一个冰冷、机械、毫无人类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陡然穿透了爆炸的余波、人群的哭喊和翼龙拍打翅膀的风声,清晰地、不容置疑地响彻在这片混乱的街道上空!
那声音的源头,赫然来自我刚刚逃出的那座“精神病院”——那座此刻在夕阳残照下,显露出其真正峥嵘面目的建筑!它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冰冷但还算规整的现代医院。它的主体由巨大的、切割粗糙的深灰色岩石垒砌而成,棱角分明,带着一种原始而沉重的压迫感。高耸的塔楼如同刺向天空的黑色长矛,塔顶镶嵌着一块巨大的、流转着幽紫色光芒的晶体,那晶体正随着扩音器里传出的声音,明灭不定地闪烁着。
冰冷的声音,正是从那塔顶的晶体中扩散出来,如同神灵的宣判,回荡在每一个奔逃的人耳边:
“异常时空波动确认。目标:林晚。身份编码:癸亥柒叁玖。危险等级:高。”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进行无情的宣告:
“病人林晚,你的‘治疗’尚未完成。此地非你应存之界。”
最后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请立即停止抵抗,回到属于你的时代。”
回到…属于我的时代?
我的时代…是那充斥着消毒水气味、被谎言包裹的精神病院?还是那旌旗蔽日、铁马冰河的战场?亦或是…两者皆是?
冰冷的宣告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我的脖颈。扩音器里张教授(或者说,顶着“张三立”名字的那个存在)那毫无人类情感的声音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立即停止抵抗,回到属于你的时代。”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耳膜。
属于我的时代?哪一个?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熔岩,但身体的本能却在声音响起的瞬间绷紧到了极致!那属于将军的、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反射,压倒了所有惊骇和迷茫。跑!不能停!
我猛地矮身,像受惊的野兔,借着后院杂物堆和粗糙石墙的阴影,朝着与塔楼相反的方向、那条狭窄的后巷深处亡命狂奔!粗糙的石砾硌着脚底,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割裂着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身后,那座如同黑色巨兽般的“精神病院”方向,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金属摩擦碰撞的铿锵声——追兵来了!速度极快!
后巷狭窄而曲折,堆满了腐朽的木箱、废弃的金属构件和一些散发着刺鼻怪味的黏稠液体。这反而成了我的掩护。我像一尾滑溜的鱼,在障碍物间左冲右突,利用每一个转角、每一处凹陷。巷子的尽头,一道低矮、爬满湿滑苔藓的砖墙挡住了去路。墙外,隐约传来更大的喧嚣声——是主街!
没有退路!我咬紧牙关,后退几步,助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蹬踏旁边一个半塌的木箱,身体向上窜起!手指死死抠住湿滑、冰冷的砖缝,指甲瞬间翻裂,传来钻心的剧痛!我闷哼一声,腰腹发力,狼狈不堪地翻了过去!
身体重重摔在墙外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土。顾不上疼痛,我挣扎着爬起,眼前的景象却让我的血液再次几乎凝固。
这里确实是主街。但绝非我记忆中任何一座现代城市的样子。
街道宽阔,却并非平整的柏油路,而是由巨大的、切割并不规整的青石板铺就,缝隙里积着黑绿色的污水和污物。两侧的建筑低矮而密集,大多是木石结构,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夯土或砖块。一些房屋有着飞翘的檐角,挂着褪色的、写着古怪文字的布幡。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杂的气味——劣质油脂燃烧的烟味、牲畜的臊臭、某种刺鼻的香料、还有食物腐烂和污水混合的酸腐气息。
街上行人众多,穿着粗麻或葛布缝制的、样式古怪的短褐或长衫,颜色灰暗。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神色麻木或惊惶。此刻,所有人都被天空中那三头盘旋的恐怖巨兽和远处爆炸升腾的浓烟吸引了注意力,惊恐地抬头张望,指指点点,或是慌乱地寻找躲避之处。没有人特别注意我这个从巷子里狼狈滚出来的、穿着古怪条纹“病号服”的女人。
混乱,是此刻最好的掩护。
我迅速扫视,试图寻找藏身之处。就在这时,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接近的龙啸从头顶炸响!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我骇然抬头!
只见一头体型稍小、但更加灵活的翼龙,正从低空俯冲掠过!它背上那名全身覆盖在暗色鳞甲中的骑士,头盔面甲上冰冷的眼孔,如同两点寒星,精准地锁定了我的位置!他手中那根闪烁着寒芒的合金骑枪,微微调整了角度,枪尖直指我的方向!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将我钉在原地!
他想杀我!像摧毁那个屋顶一样!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向旁边一个贩卖粗糙陶器的摊位扑倒!
“哗啦——!”陶器碎裂的刺耳声响成一片!摊主惊骇的咒骂声被淹没在紧随其后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尖啸!
“嗤——!!!”
一道炽热的、带着硫磺恶臭的赤红龙息,如同地狱之火凝聚的光矛,擦着我的后背轰然落下!狠狠击打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
“轰!!!”
脚下的青石板瞬间被恐怖的高温熔化成赤红的岩浆!碎石和炽热的流质如同炮弹般向四周激射!狂暴的气浪夹杂着灼人的热流,将我整个人狠狠掀飞出去!
“噗!”后背撞在坚硬冰冷的石墙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上嘴角。灼热的碎石雨点般砸落在身上,带来阵阵刺痛。浓烟和硫磺的恶臭呛得我几乎窒息。
侥幸!只差毫厘!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后背火辣辣地疼,半边身体麻木。烟尘弥漫中,我看到那头俯冲的翼龙已经拉升高度,背上的骑士似乎确认了攻击效果(或者认为我必死无疑),调转方向,重新汇入空中盘旋的队伍。街道上的人群发出更加惊恐的尖叫,四散奔逃。
必须离开这里!马上!龙骑兵的出现,意味着追捕我的力量远超想象!这座巨大的、陌生的城市,此刻就像一个张开了巨口的恐怖迷宫!
目光在混乱的街道上急扫。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堆散发着霉味的破旧草席和废弃的竹篓堆积如山。那里紧挨着一堵高墙,墙后似乎是一个更大的、废弃的院落。
就是那里!
我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踉跄着冲向那堆垃圾,用尽最后力气扒开一个缝隙,将自己蜷缩着塞了进去,再用散发着恶臭的草席和破布尽可能掩盖住身体。腐臭的气味几乎令人作呕,但我死死捂住口鼻,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冰冷的汗水混合着尘土和血污,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后背被龙息擦过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的闷痛。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外面,混乱的声音渐渐远去了一些,但并未平息。龙骑兵的呼啸、远处零星的爆炸、人群的哭喊、还有…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迫近的、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如同重锤敲打着大地,带着金属摩擦的铿锵节奏!是“精神病院”的追兵!他们来了!
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上心脏。他们会搜查这里吗?这堆垃圾能骗过他们吗?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细微、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藏身的垃圾堆下方响起,清晰得如同贴着我的耳朵:
“目标…生命体征…波动…锁定…区域…”
是那些护工携带的某种追踪装置!他们就在附近!甚至就在垃圾堆旁边!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完了!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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