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次杀死我丈夫
>医生说我失忆丈夫的康复需要情景刺激,
>于是我每晚在家扮演他最喜欢的悬疑电影,
>直到今早他递给我一张纸条:
>「你昨晚扮演的角色已经死了37次,下一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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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老座钟的秒针在艰难地爬格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干涩声响。已经是第五十七天了。每一天撕下日历,都像从我自己身上剥下一块皮肤,露出下面日渐麻木的血肉。
陈默依然坐在他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里,侧影被落地灯昏黄的光勾出一道薄薄的金边。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仿佛在辨认某种看不见的密码。窗外最后一点天光也熄灭了,厚重的丝绒窗帘是我亲手拉上的,隔绝出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病态的舞台。
“准备好了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甜腻。
他没有抬头,只是极轻微地点了点下颌。
我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时,脸上已经挂上了莉拉式的、那种混合着天真与狡黠的笑容。莉拉,是他出事前我们一起看的最后一部电影,《迷局》里的女主角。一个最终被丈夫推下楼梯的可怜女人。
“亲爱的,你看我这身裙子怎么样?”我旋身,裙摆绽开一朵虚假的花。我模仿着莉拉的语调,轻快,微微拖长的尾音带着钩子。“和电影里一模一样,是不是?你当时还说,这个颜色衬得我像……”
“像刚熟的桃子。”陈默接话了,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波澜。他抬起了眼,那双曾经盛满炽热爱意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枯井,幽深得映不出任何光,也映不出我的影子。医生说,情景重现,高强度、高频率地刺激,是唤醒他断裂记忆链条的唯一希望。因为他出事前最后萦绕在脑中的,就是这部电影的片段。
所以,每晚八点,我们的“演出”准时开始。
我扮演莉拉,而他,是那个心思深沉、最终举起屠刀的丈夫,文森特。
我调动着脸上每一块肌肉,确保笑容弧度完美,心里却一阵阵发冷。文森特……那个杀人凶手。而陈默,我的陈默,曾经连我切菜割到手都要心疼半天的人,现在每晚都在医生的“指导”下,沉浸式地体验着一个谋杀犯的心路历程。
“是啊,桃子。”我强忍着喉咙里的哽咽,继续念着台词,一步步走向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脸颊,“文森特,你最近……好像有很多心事?”
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猝不及防地痛呼出声。这不是剧本里的动作!电影里的文森特在这个阶段,对莉拉还是温柔的,带着伪装的不耐烦。
他的手指像铁箍,冰凉的皮肤紧贴着我骤然升温的脉搏。他抬起眼,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我无法捕捉。
“心事?”他重复着,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木头,“莉拉,你觉得……一个习惯了黑暗的人,突然看到光,会怎么样?”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台词里没有这句。是他即兴发挥?还是……记忆混乱产生的错位?
“会……刺眼吧。”我按捺住狂跳的心,试图抽回手,他却攥得更紧。
他沉默地看着我,那目光像探照灯,一寸寸刮过我的皮肤。几秒钟后,他突兀地松开了手,身体重新靠回沙发背,恢复了那种抽离的、旁观者的姿态。“继续。”他说,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异常从未发生。
接下来的“演出”,我心神不宁。他的表现和过去几十天没什么不同,精准复刻着电影里文森特的反应,甚至比以前更流畅了些。可那句突兀的问话,那双骤然收紧的手,像两根冰冷的针,刺在我早已绷紧的神经上。
结束后,我几乎是逃也似的进了浴室。反锁上门,打开水龙头,让哗哗的水声掩盖我压抑的喘息。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惊悸和疲惫。我撩起睡衣袖子,左手腕上,一圈清晰的、泛着青紫的指痕。
这不是第一次了。
最初只是台词偶尔的错乱,后来是眼神,某些瞬间,会透出一种完全不属于陈默的、冰冷的审视。再后来,是力道。推搡,拉扯,一次比一次更像真的。有一次“排练”文森特扼住莉拉脖颈的戏码(当然是借位),他的手悬停在我皮肤上方,我能感觉到那股蓄势待发的、真实的掐握力。
我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是治疗的一部分,是他在努力找回自己,那些异常只是记忆碎片碰撞出的火星。可心底那个细小的、恐惧的声音却在不断放大:如果……如果他找回的,不只是陈默呢?
水汽氤氲上来,模糊了镜中那张憔悴的脸。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切割出一道刺眼的光带。我像往常一样,比陈默早起,准备早餐,把他要吃的药片分门别类放在小碟子里。
餐厅里很安静。他坐在餐桌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牛奶。阳光照在他侧脸上,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安静又无害。有那么一瞬间,昨晚的惊惧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我端着咖啡杯,正准备在他旁边坐下。
“杯子。”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
我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惯用的那个马克杯边缘,不知何时磕破了一个极小的小缺口。
“换个杯子吧。”他说,语气平淡无奇。
我的心脏却猛地一缩。电影里,文森特在决定杀死莉拉的前一晚,失手打碎了一个玻璃杯。他盯着地上的碎片,对莉拉说:“东西坏了,就该换掉。”
是巧合吗?一定是巧合。一个杯子破了而已,家常便饭。
我勉强笑了笑,转身去厨房给他拿新杯子,手却在微微颤抖。
就在我放下新杯子,准备坐下的那一刻。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便签纸推到我面前的桌布上。动作流畅,不着痕迹。
我困惑地看向他。
他抬起眼,与我对视。那眼神,是纯然的陌生,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于观察实验对象般的兴味。不是陈默看我的眼神,也不是昨晚“文森特”看“莉拉”的眼神。
一种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来,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他什么也没说,收回手,继续低头吃着他的煎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递了张无关紧要的餐巾纸。
我指尖冰凉,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没有当场失态。我缓缓坐下,手指颤抖着,一点点展开那张折叠得十分工整的便签纸。
纸张是普通的便利贴,上面用熟悉的钢笔字写着一行字。是陈默的笔迹,我认得。可那内容——
「你昨晚扮演的角色已经死了37次,下一个是你。」
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37次?我们明明只“演”了56个晚上!就算加上他昏迷时我对着空气的练习,也远远不到这个数字!
下一个是你。
四个字,像四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胸口。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连呼吸都停滞了。我猛地抬头,看向餐桌对面的男人。
他正用餐刀抹开黄油,动作优雅,神情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那片涂抹均匀的黄油世界里。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与他刚刚递出的那张来自地狱的纸条,形成了最荒诞、最恐怖的对比。
他吃得很快,盘子很快就干净了。然后,他拿起餐巾,仔细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我去书房看会儿书。”他说,语气是陈述句,没有任何询问或解释的意思。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没有看我对于那张纸条的任何反应,就像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日常程序,转身,脚步平稳地离开了餐厅。
脚步声在空旷的房子里回响,渐行渐远。
餐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那张摊开的、写着致命讯息的纸条,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和这张来自地狱的便签。
餐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冰箱低频运行的嗡嗡声,像某种潜藏在墙壁里的怪物在喘息。阳光斜斜地打在桌面上,那张摊开的便签纸白得刺眼,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你昨晚扮演的角色已经死了37次,下一个是你。」
37次。
不是56,是我们共同“演出”的次数。是37。这个数字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地舔舐着我的理智。多出来的那些“死亡”,是从哪里来的?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他那片混沌的大脑里,莉拉……或者说,“我”,已经死了多少次?
还有,“下一个是你”。
不是莉拉,是“你”。他分得清。他清楚地知道,扮演者是我,是他法律上的妻子,苏晴。他知道他在对谁发出警告……或者,是通知。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我捂住嘴,冲进厨房的水槽,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我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反复拍打脸颊,试图让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冷静下来。
不能慌。苏晴,你不能慌。
我关掉水,撑着冰冷的不锈钢水槽边缘,大口喘息。抬起头,厨房的玻璃窗映出我惨白失措的脸。这张脸,和陈默钱包里那张旧照片上笑容明媚的女人,判若两人。
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记忆复苏的过程可能伴随认知混乱、情感解离,甚至短暂的攻击性……家属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理解……”
理解?攻击性?
那张纸条,已经远远超出了“认知混乱”的范畴!那是一种清晰的、带有计数性质的、指向明确的威胁!
我猛地转身,背靠着水槽,目光警惕地扫过空旷的客厅,耳朵竖起来,捕捉着楼上书房可能传来的任何一丝动静。没有声音。他就像一头回到自己领地的兽,暂时蛰伏了起来。
我必须弄清楚!
我蹑手蹑脚地走上二楼,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生怕木质楼梯发出任何一点声响。主卧室的门虚掩着,我侧身闪了进去,反手轻轻锁上门。
心跳如擂鼓。
我先是冲向他那边床头柜。抽屉里只有几盒安眠药(医生开的,为了缓解他偶尔的失眠)、一本他看到一半的推理小说、一支备用钢笔。干净得过分。
我又打开衣柜,检查他的衣服口袋。空的。只有淡淡的樟脑丸味道。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他放在衣帽间最里面的那个旧行李箱上。那是他从医院回来后,我一直没有彻底整理过的箱子。上面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灰。
我蹲下身,打开卡扣。里面大多是他以前的一些旧物,几件过时的衬衫,几本专业书籍。我一件件翻找着,手指忽然触到一个硬硬的、方方的东西,藏在几件折叠的毛衣下面。
是一个黑色的、硬皮封面的笔记本。不是他以前常用的那种工作日志。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我拿出笔记本,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没有名字,没有日期。
只有一行行,用那种我熟悉的、此刻却感到无比陌生的钢笔字,写下的记录。
「第1次。尖叫。坠落。不够真实。」
「第2次。沉默。毒药。眼神不对。」
「第3次。挣扎。绳索。力度尚可。」
……
「第18次。乞求。刀刃。位置偏移。」
……
「第29次。背叛。枪击。血的颜色很有趣。」
……
「第37次。了然。重击。她好像知道了。」
我飞快地翻动着纸页,指尖冰凉到麻木。每一行记录,都对应着一种“莉拉”的死法,和一句简短的、冷酷的“点评”。像是在进行某种严谨的……实验记录。记录着每一次“杀戮”的细节、受害者的反应,以及……凶手的体验。
最后一行,正是昨晚的记录!「第37次。了然。重击。她好像知道了。」
“她好像知道了”——指的是昨晚我被他抓住手腕时,那一瞬间无法掩饰的惊恐吗?
那么,“第38次”呢?下一次“演出”?还是……就在今天?就在此刻?
笔记本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这不是记忆复苏。
这是……排练。是沉浸式的谋杀预演!在他的脑海里,他已经杀了我三十七次!用各种方式,观察着我的各种“死状”!
而医生,那个我视为救命稻草的医生,他开的“药方”,正是这场恐怖排练的舞台总监!
我该怎么办?报警?拿着这个笔记本对警察说什么?说我失忆的丈夫在想象中杀了我三十七次?他们会相信吗?还是会把我当成一个压力过大、出现妄想的可怜虫?甚至,打草惊蛇?
找医生?那个一直强调“这是正常过程”、“需要耐心”的医生?如果他也是……如果他……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钻进脑海:陈默的“失忆”,真的只是意外造成的吗?那天工地上掉下来的那根钢管,真的只是“意外”吗?
混乱的思绪像无数根绞在一起的钢丝,越缠越紧,勒得我几乎窒息。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到地板上,抱住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恐惧像潮水,一波一波淹没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传来脚步声。是他!他从书房出来了!
我像被电击一样猛地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把笔记本塞回行李箱原处,合上盖子,擦掉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然后冲到门口,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然后,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我轻轻拧开反锁,拉开一条门缝,侧耳倾听。是倒水的声音。
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脸上的肌肉放松,甚至挤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属于“关心丈夫的妻子”的温柔笑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陈默?”我站在二楼走廊,朝着下面轻声唤道,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他端着一杯水,从厨房走出来,站在客厅中央,仰头看着我。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轮廓镀上一层光晕,脸却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没有立刻回答。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流动的声音。
就在我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笑容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
“都可以。”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目光似乎穿透了空气,精准地落在我强作镇定的脸上。
“你决定就好,莉拉。”
莉拉。
他叫我莉拉。
在戏外。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逆流了,冻结了。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他知道我看到了纸条,知道我翻看了笔记本。他在用这种方式,确认我的“角色”,宣告游戏的……升级。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端着水杯,转身,又回了书房。自始至终,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扶着冰凉的楼梯扶手,一步步走下楼梯,腿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买菜?不,我必须出去,我必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房子,哪怕只有一会儿,我必须找到一个能思考、能求救的地方!
我抓起玄关的车钥匙和手机,几乎是跌撞着冲出了家门。
坐进驾驶室,反锁车门,我才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我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喘气,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去哪里?能去找谁?
我的手指颤抖着在手机通讯录里滑动。朋友?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我们了,自从陈默出事,我的生活重心全部转移,几乎与外界断绝了来往。而且,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不会理解的。
父母?年事已高,不能再让他们担惊受怕。
同事?……
我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赵医生。陈默的主治医师。
是他提出了这个“情景刺激”疗法,是他一次次告诉我“情况在好转”、“要有信心”。现在,情况失控到这种地步,他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我拨通了赵医生的电话。
“喂?陈太太?”赵医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稳。
“赵医生,”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我……我有急事必须立刻见您!是关于陈默的,他……他今天有些……很不对劲!”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不对劲?陈太太,您别急,慢慢说。是记忆方面有反复吗?”
“不只是记忆!”我几乎要喊出来,又赶紧压低声音,“他……他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写着很可怕的话!还有,我发现他在记录……记录一些……医生,我必须马上见您!”
“……记录?”赵医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什么样的记录?”
“是关于……关于他扮演的那个角色……杀……杀了莉拉很多次的记录!”我语无伦次,知道这听起来多么荒谬,但我别无选择,“三十七次!医生,他记录了三十七次!”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信号中断了。
“陈太太,”赵医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安抚的语调,但在这安抚之下,我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别的什么……是紧张?“我理解您的焦虑。但您要知道,创伤性失忆伴随的认知障碍,确实可能产生一些……嗯……非常匪夷所思的念头和行为。这很可能只是他大脑试图整合记忆碎片时产生的混乱投射……”
“不是混乱!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我急切地打断他,“医生,求您了,让我见您一面,我把东西带给您看!”
“好吧。”赵医生终于松口,但语气听起来有些……勉强?“我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有一个空档,您过来吧。直接来我办公室。”
“好!好!谢谢您!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我像是虚脱一般,靠在椅背上,冷汗涔涔。
下午三点到四点?现在才上午十点。这中间的五个小时,我该怎么度过?回家?不,我绝不能回去那个房子。
我把车开到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躲在最角落的位置,点了一杯咖啡,却一口也喝不下。周围人声嘈杂,反而给了我一种扭曲的安全感。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
我不断回想和陈默的过去,那些甜蜜的、温暖的细节,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证明他还是他的证据。但那些画面,如今都被笔记本上冰冷的记录和那张便签纸蒙上了一层血色。
我也反复回想赵医生的语气。他那短暂的沉默,那丝迟疑,那若有若无的紧张……是我的错觉吗?还是因为我的描述太过惊世骇俗?
终于熬到了下午两点半。我发动汽车,朝着城东的私立医院驶去。
停好车,走进医院光洁明亮的大厅,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我径直走向电梯,按下赵医生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电梯平稳上升,金属墙壁映出我苍白憔悴的脸。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我走向那条熟悉的、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赵医生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
快到门口时,我放慢了脚步。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压低的谈话声。
是赵医生在和谁说话?护士?还是其他病人家属?
我下意识地贴近门缝,屏住了呼吸。
“……情况比预想的要快。”是赵医生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严肃,甚至是一丝……焦虑?“她刚才打电话给我,语无伦次,说是发现了‘记录’,‘三十七次’……”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半截。他在跟别人说我的事!
另一个声音响起,低沉而模糊,听不真切。
赵医生继续说道:“我知道有风险!但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必须尽快覆盖掉他出事前可能看到的……否则我们都有麻烦!现在只能稳住她,绝对不能让她报警或者把事情闹大……”
覆盖掉?出事前可能看到的?
什么东西需要“覆盖”?
“麻烦”?
“我们”?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最后的侥幸。
赵医生……他知情!他不仅知情,他甚至可能是……同谋?!那个“意外”,根本就不是意外?!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办公室里的对话还在继续,但我已经听不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我扶着墙壁,才勉强没有摔倒。
不能进去。绝对不能进去。
我转过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像一抹游魂一样,踉踉跄跄地、无声无息地逃离了那条走廊。
冲出医院大楼,回到车上,我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医生不可信。警察可能不会信。丈夫……是要杀我的人。
我成了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孤岛,四周是深不见底的、充满恶意的黑暗。
我趴在方向盘上,绝望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紧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
完了。苏晴。你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陈默”。
他打电话来了。
我盯着那个名字,像盯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接,还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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