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并非突如其来,而是如同冬日清晨的霜露,一丝丝,一寸寸,浸透了东宫的砖瓦,也浸透了江弄影的骨髓。
那日御书房的情形,虽未亲眼得见,但光是想象,就足以让她夜不能寐。皇帝那穿透宫墙的震怒,傅沉舟拖着病体长跪不起的身影,还有那句以“储君之位”为代价的担保……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日夜不停地扎着她的心。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硬起心肠,扮演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毒女配,用自毁的方式为他斩断情丝,换取那签文预言中的一线生机。可当他的安危真的与她的行为如此直接地捆绑在一起,当帝王的怒火几乎要将他一同焚烧时,她才发现,那“恶毒”的面具,竟如此沉重,如此……不堪一击。
她不能再那样做了。
至少,不能再以那种激烈、显眼、直接触怒皇权的方式。那不是在救他,那是在加速他的毁灭。
夜色深沉,椒房殿内灯火阑珊。江弄影独自坐在窗边,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恶毒女配自我修炼手册》,册子的边角已被她揉得发皱。上面的每一条“箴言”,此刻看来都像是一个个嘲讽的鬼脸。
“哗啦——”
她猛地将册子扔进了角落的火盆里,跳跃的火苗瞬间吞噬了那些扭曲的字迹,映照着她苍白而决绝的脸。黑色的灰烬升腾,如同她那些绝望而愚蠢的计划,就此烟消云散。
不能作恶,那该如何?
签文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头顶,像一把悬而未落的铡刀。太子咳血是预警,那下一次呢?会不会真的……她不敢想下去,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太子妃沈芷幽宫殿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象征着正统、安稳与……那该死的“凤命”。
是了。
江弄影混沌的脑海中,仿佛劈入了一道雪亮的光。
既然她这个“祸水”不能再兴风作浪,那只要让一切回归“正轨”不就好了吗?只要傅沉舟重新和身为“凤命”的太子妃妹妹在一起,帝后和谐,天命所归,那签文所预示的劫难,自然就能化解了吧?
她不能做那个把他推开的恶人,但她可以做那个将他拉回“正途”的……月老。
一个荒诞却又在绝境中唯一可行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苦涩如同藤蔓,缠绕上心脏,但她别无选择。
———
第二日,江弄影便行动了起来。
她不再是那个横眉冷对、处处争锋的侧妃,而是变成了东宫最热心、最识大体的“贤内助”。她的目标只有一个——撮合太子与太子妃妹妹。
清晨,傅沉舟刚用过早膳,正准备服药,江弄影就领着一队宫人,端着各色精致的点心出现了。
“殿下,”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婉柔顺的笑容,仿佛昨夜那个在恐惧中焚烧手册的人不是她,“这是小厨房新研制的几样点心,孤觉得味道极好,想着太子妃妹妹或许会喜欢,特送来给殿下尝尝。殿下若是觉得好,不如也给妹妹送一份过去?妹妹初掌东宫,想必诸多辛劳,这些甜食,或可聊作慰藉。”
傅沉舟抬眸看她,眼神深邃,带着探究。他自然察觉了她今日的不同。那刻意营造的尖锐和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殷勤?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但这讨好,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将他推向另一个人。
他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烦躁,压下那不适感,淡淡道:“放下吧。”
江弄影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笑容更加明媚了几分,亲自将点心摆在他手边最方便取用的位置,还细致地介绍了一番每种点心的用料和口感,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殿下记得趁热给妹妹送去才好。”
傅沉舟握着书卷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这仅仅是个开始。
午后,傅沉舟在处理政务间隙,想到园中走走,透透气。刚走到回廊,就见江弄影正指挥着宫人搬弄几盆开得正艳的名贵兰花。
“小心些,这‘素冠荷鼎’娇贵得很,千万莫要碰坏了花瓣。”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显而易见的重视。
傅沉舟脚步一顿,看着她:“这是做什么?”
江弄影闻声回头,见到是他,眼中立刻漾起笑意,快步迎上来:“殿下。孤见太子妃妹妹殿中的摆设过于清雅,少了些鲜活气。这几盆兰花品相极佳,香气清幽,最是衬妹妹的气质。正想给妹妹送过去,装点寝殿呢。”
她说着,还拿起其中一盆,递到他面前,眼神期待地看着他:“殿下您看,这花是不是与妹妹很配?不如……殿下亲自给妹妹送去?妹妹见了,定然欢喜。”
傅沉舟看着眼前这盆被精心呵护的兰花,又看看江弄影那写满了“快答应,快送去”的脸,胸口那股莫名的火气“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她把他当什么?又把沈芷幽当什么?一件需要她费心维护和转赠的物件吗?
他猛地伸手,却不是去接那盆花,而是直接扣住了江弄影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猝不及防,手中的花盆“哐当”一声摔落在地,精致的瓷盆碎裂,泥土和娇嫩的花瓣狼藉一地。
“啊!”江弄影低呼一声,看着地上的残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对傅沉舟这突如其来举动的无措。
傅沉舟逼近一步,几乎将她圈在自己与廊柱之间,灼热的气息带着压抑的怒火,喷洒在她耳边:“江弄影,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弄影心脏狂跳,强自镇定地垂下眼睫,不敢与他对视:“臣妾……臣妾只是想为殿下和妹妹分忧。妹妹是太子妃,理当得到最好的……”
“分忧?”傅沉舟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淬着冰,“你就是这么分忧的?嗯?迫不及待地把你的丈夫,像推销一件滞销的货物一样,推给别的女人?”
他的用词如此刻薄,让江弄影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在她看来,这不是“推销”,这是“归位”,是救他性命唯一的路。
“臣妾没有……”她苍白地辩解,声音微弱。
“没有?”傅沉舟盯着她微微颤抖的羽睫,另一只手突然抬起,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孤的眼睛说!你这般热心肠地替孤与太子妃牵线搭桥,究竟是何用意?”
他的目光太具穿透力,仿佛能看进她灵魂深处,看穿她那套“月老”伪装下的恐惧和绝望。江弄影只觉得无所遁形,巨大的委屈和心酸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不能说出真相。她只能承受他的误解和怒火。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傅沉舟心头那团火烧得更旺,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抽痛。他讨厌看到她这副故作坚强却又脆弱不堪的模样,更讨厌她将他推开的这种行为!
怒火与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交织,他猛地低下头,狠狠攫取了她那微微张开的、试图解释些什么的唇瓣。
“唔!”
江弄影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霸道、强势,不容拒绝,碾磨着她的唇瓣,撬开她的齿关,攻城掠地,带着一种要将她彻底吞噬的狠戾。
这不是温存的亲吻,这是一种宣告,一种惩罚,一种……混乱到极致的占有。
廊下的宫人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地背过身去,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
直到江弄影因为缺氧而开始微微挣扎,傅沉舟才猛地放开她。他的气息也有些紊乱,唇上还沾染着她口脂的嫣红,眼神却依旧暗沉如夜,紧紧锁住她惊慌失措的脸。
江弄影腿脚发软,全靠他攥着手腕才勉强站稳。唇上还残留着他霸道的气息,火辣辣的,带着一丝血腥味,不知是谁的唇被磕破了。她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傅沉舟看着她滚落的泪珠,指腹粗粝地擦过她的唇角,抹去那抹刺眼的红与湿润,声音沙哑而危险,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江弄影,你给孤听清楚了。”
“你每把孤推开一次,孤就吻你一次。”
“说到做到。”
说完,他猛地松开她的手,看也不看地上那盆摔碎的兰花,转身大步离去,留下一个冰冷而决绝的背影。
江弄影顺着廊柱滑坐到地上,看着那一地狼藉的花瓣和碎瓷,如同看着她自己支离破碎的心。手腕上还残留着他用力握过的灼痛,唇上更是烙印般刻着他的气息和警告。
她不过是想救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把他推给太子妃妹妹,他就安全了。这个逻辑如此清晰简单,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用这种方式来回应?
傅沉舟的警告言犹在耳,那强势的亲吻触感未消。江弄影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其中,肩膀微微颤抖。
这条路,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难走。
她这个“月老”,不仅没能顺利牵上红线,反而把自己和那根“红线”都搞得一团糟。
而傅沉舟,回到书房后,烦躁地将自己摔进椅子里。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她的柔软和那丝淡淡的血腥气。他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她惊愕含泪的模样。
他看不懂她。
明明前一刻还在费尽心机地将他往外推,下一刻却能流露出那样真实的脆弱和委屈。
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那深埋在她眼底的恐惧,究竟从何而来?
这种无法掌控、无法看透的感觉,让一向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不安。
东宫的风,因着江弄影这突兀的“转变”和傅沉舟强硬的“警告”,变得更加诡谲难测。一场关于“推开”与“拉回”的无声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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