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偏殿的窗棂滤进细碎日光,落在江弄影素色的宫装上,却暖不透她眼底的沉郁。连续两次逃离尝试皆以失败告终,一次是趁夜翻宫墙被巡逻侍卫拦下,一次是藏在出宫的菜车里被搜出,傅沉舟的手段狠厉又缜密,让她连死遁的路都走得磕磕绊绊。
泄气归泄气,江弄影骨子里的韧劲反倒被激了出来。她蜷在床榻角落,指尖摩挲着怀中那枚小巧的金锞子——这是上月傅沉舟偶然见她整理书房时手被纸页划伤,随口赏的,打造成栩栩如生的小金鱼模样,鳞片纹路精致,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润。她原本打算留着当“穿越路费”,可眼下看来,或许用它来寻个“体面”的死法更实际。
她记得话本里写过,吞金而死最为优雅,不见血污,悄无声息。比起上吊的狰狞、投湖的狼狈,这似乎是身为阶下囚的她能选择的最优解。
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说太子殿下往书房议事去了。江弄影心头一紧,攥着金锞子的手微微出汗。机会来了。她迅速起身,反锁了殿门,将那枚小金鱼捧在掌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江弄影,别怂。”她对着铜镜里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低语,镜中人眉眼清丽,却带着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深吸一口气,她心一横,眼一闭,猛地将小金鱼往嘴里塞去。
可她忘了,这金锞子看着小巧,实则比寻常铜钱厚重,加之她吞得太急,那冰凉的金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呃……嗬嗬……”尖锐的异物感顺着喉咙蔓延,空气骤然无法涌入肺腑,江弄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樱桃,随后又迅速转为青紫。她双手徒劳地抓着自己的脖颈,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双脚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妆奁上,脂粉盒摔了一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江姑娘,太子殿下吩咐的安神汤……”小宫女春桃端着托盘推门而入,刚跨进殿门,就看到江弄影这副濒死的模样。那涨红的脸、痛苦的喘息、徒劳挣扎的双手,吓得她手里的托盘“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滚烫的汤药溅了一地,“啊——救命啊!快来人!江姑娘出事了!”
凄厉的尖叫声穿透殿宇,外面值守的侍卫闻声立刻冲了进来。领头的侍卫见江弄影呼吸困难、意识模糊,当即沉声道:“快!海姆立克法!”
一人迅速绕到江弄影身后,双臂环抱她的腰腹,双手交叠按在她的上腹部,用力向上挤压;另一人则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的嘴,试图用手指抠出喉咙里的异物。江弄影被挤压得胃里翻江倒海,喉咙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鼻涕糊了一脸,往日里那份故作柔弱的矜持荡然无存。
“咳……咳咳!”随着又一次用力挤压,江弄影猛地咳出一口浊气,那块惹祸的小金鱼也随之飞了出来,“当啷”一声掉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江弄影浑身脱力般瘫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新鲜空气涌入肺腑的感觉既痛快又带着些微刺痛。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沾满灰尘的裙摆,眼泪鼻涕还在不住地往下淌,狼狈得像只被雨淋湿的流浪猫,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太子殿下驾到——”
威严的通传声在殿外响起,江弄影的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却连动一下都觉得费力。
傅沉舟一身玄色太子常服,腰束玉带,墨发用玉冠束起,面容冷峻,周身裹挟着议事归来的沉凝气场。他刚踏入殿门,目光就被地上那枚闪着金光的小金鱼吸引,随即落在瘫坐在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江弄影身上。
殿内一片狼藉,摔碎的脂粉盒、泼洒的汤药、散落的杂物,还有侍卫们尚未完全退去的紧张神色,无一不在诉说着刚才的兵荒马乱。傅沉舟的视线在江弄影通红的眼眶、狼狈的面容与地上的金锞子之间来回逡巡,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一股难以遏制的邪火“腾”地一下直冲天灵盖。他堂堂太子,留她在身边,虽非盛宠,却也从未亏待,她倒好,三番五次想着寻死,还选了这么个荒唐的法子!吞金?亏她想得出来!
可看着她浑身颤抖、劫后余生的模样,那苍白的小脸挂着泪痕,嘴角还沾着些微血迹,眼底满是惊魂未定的脆弱,他到了嘴边的怒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像冰,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江弄影,你就这么想死?”
江弄影闻言,肩膀猛地一颤,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向他。傅沉舟的眼神深邃如寒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耐,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复杂。她张了张嘴,喉咙里还带着刺痛,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最终只是低下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挥退众人,走到江弄影面前,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那张哭花的脸,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
“你就这么想死?嗯?投湖、上吊、吞金……江弄影,你告诉孤,下次你还想试试什么?服毒?还是撞墙?”
江弄影被他眼中的寒意冻得一哆嗦,抽噎着,下意识地回答:“……都……都行……”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傅沉舟盯着江弄影泪痕未干的脸,喉间忽然溢出一声极冷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只顺着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反倒比怒视更让人胆寒。
他猛地松开钳着她下巴的手,力道之大让江弄影踉跄着往后缩了缩。傅沉舟缓缓站起身,玄色衣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凉的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将她蜷缩的姿态、垂落的眼睫、还有那藏在袖中微微颤抖的手,都看得一清二楚。
“好,很好。”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要将殿内的空气冻结,“既然你精力如此旺盛,闲得发慌要寻死觅活,那本太子便给你找些‘正经事’做。”
江弄影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眼底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惶恐。
“从今日起,每日抄写《女诫》《内训》各十遍。”傅沉舟的语气不容置喙,冷硬得像殿外的青砖,“抄不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
他要让这枯燥乏味的经文,磨掉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要让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耗尽她寻死的力气。他倒要看看,是她的执念深,还是这日复一日的抄写更磨人。
侍卫和宫女们早已噤若寒蝉,纷纷低着头不敢吭声。傅沉舟瞥了一眼地上的金锞子,冷声道:“把这东西收起来,别让我再看见它出现在她面前。”
“是。”一旁的太监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捡起金锞子,躬身退了出去。
傅沉舟又深深地看了江弄影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怒火,有不耐,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灼。最终,他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拂袖而去,留下江弄影独自瘫坐在满地狼藉之中。
接连的失败,加上傅沉舟越发严密的看守——殿门不再允许反锁,日夜有宫女轮流值守,连她接触的东西都要经过仔细检查——江弄影终于暂时消停了下来。
她每日的生活被切割成了两半:一半是小心翼翼地伺候傅沉舟的饮食起居,端茶递水、研墨铺纸,不敢有丝毫差错;另一半便是埋首于案前,一笔一划地抄写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
宣纸上的小楷日渐工整,手腕却酸痛得越来越厉害,常常抄到深夜,指尖都在微微发麻,眼睛也干涩得发花。油灯的光晕在宣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单调而持续,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确实没太多精力去想“自杀”那档子事了。
她变得愈发乖巧,低眉顺眼,谨言慎行,傅沉舟说什么便做什么,再也没有露出过丝毫反抗或寻死的苗头。可傅沉舟却并未因此安心。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乖巧之下,是一层厚厚的疏离感。她对他毕恭毕敬,却从不抬头看他的眼睛;她做事滴水不漏,却没有半分鲜活气,仿佛只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偶尔,她会对着窗外的飞鸟发呆许久,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仿佛在安排后事般,默默打量着这偏殿的一切。
这种感觉,像一片阴云,沉甸甸地笼罩在傅沉舟心头,让他莫名烦躁。他要的不是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宫女,可他又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弄影已经抄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内训》,密密麻麻的字迹铺满了好几张宣纸。她放下毛笔,抬手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指腹轻轻按在酸痛的穴位上,眉头微蹙。
殿内很静,只有傅沉舟翻书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他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书,侧脸线条冷硬流畅,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却丝毫没能软化他周身的冷冽气场。
江弄影犹豫了许久,手指在宣纸边缘反复摩挲,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声音细弱蚊蝇,却清晰地传入傅沉舟耳中:“殿下,奴婢……能求您一件事吗?”
傅沉舟翻书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他的目光深邃锐利,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江弄影被他看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江弄影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奴婢……想去城南,吃一碗王婆家的醪糟鸡蛋。”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就……就一次,行吗?”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提到吃食时的亮光,反而像蒙着一层灰,仿佛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请求,而是一个……未了的心愿。
傅沉舟的心猛地一沉。他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为何突然想去?”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江弄影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轻声道:“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想吃。听说……听说那醪糟里加了桂花,很香。”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补充了一句,“奴婢保证,吃完就回来,不会给您惹麻烦。”
看着她这副样子,傅沉舟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他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一碗醪糟鸡蛋那么简单。她在试图用这种方式,完成某种形式上的“告别”。
他沉默了很久。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就在江弄影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好。”
江弄影愕然抬头,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
傅沉舟放下书卷,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她:“孤带你去。但是江弄影,你给孤记住——”
他俯身,凑近她,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说道:
“吃完,必须跟孤回来。你若再敢有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他的目光扫过她纤细的脖颈,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意味,“孤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威胁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得江弄影浑身发冷。她知道,他说到做到。
她低下头,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轻声道:“奴婢……知道了。”
傅沉舟直起身,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那股烦躁和不安却丝毫未减。
他答应带她去,并非心软,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他要将她这“未了的心愿”握在手里,要让她知道,连“告别”,也必须在他的允许和监视下完成。
同时,他也想看看,在那碗她心心念念的醪糟鸡蛋面前,在她以为的“最后时刻”,她还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出行,更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一次对彼此内心底线的试探。
而那个被傅沉舟贴身珍藏的平安符,在此刻,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动荡不安的心绪,在他怀中,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无人察觉的暖意。
它似乎在努力地,想要对抗着什么,维系着什么。
只是这力量,在当事人懵然无知的情况下,显得如此微弱,又如此……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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