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使者”号的审讯室，或者说，那个除了颜色不是纯黑、其他方面都完美符合人们对审判庭刻板印象的房间，气氛冷得能冻住激光枪的电池。卡尔团长独自坐在房间中央一张硬邦邦的金属椅子上，对面是长条桌后正襟危坐的赫克托代理人，以及他身边一个更加沉默、只露出半张脸在阴影中的记录员。空气里只有循环过滤系统单调的嗡嗡声。
赫克托代理人的脸色比瓦格哈尔的冻土还硬，他面前的数据板上显示着柯西金精心炮制的那份战报。他抬起眼皮，目光像两把冰锥：
“卡尔团长，你的报告……很有趣。”他特意在“有趣”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根据你们的描述，你们在瓦格哈尔表面进行了一次……堪称教科书式的敌后渗透与破坏行动，疑似击毙兽人战争头目一名，并获取了关键情报。”
卡尔团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混合着疲惫与谦逊的表情：“为了帝皇，我们只是尽了职责，代理人阁下。损失了不少好小伙子。”他语气沉重，仿佛真的为那些“不存在”的英勇牺牲痛心疾首。
赫克托的手指在数据板上滑动：“然而，报告中的一些细节……颇为模糊。比如，你们是如何精准定位到兽人能源节点的？又是如何与……报告中语焉不详的‘当地抵抗力量’取得联系并合作的？”
来了。卡尔心里早有准备，脸上却显出几分“回忆”的艰难：“阁下，当时情况万分危急。我们坠机后与总部失去联系，只能在绝境中求生。定位节点，多亏了我们的技术军士，他对机械有种……呃，异乎寻常的直觉，可能是帝皇保佑吧。”他把功劳推给了帝皇。
“至于抵抗力量，”卡尔叹了口气，表情真诚得能拿奖，“那是一群可怜的本地幸存者，躲藏在废墟里，朝不保夕。我们遭遇兽人巡逻队时，他们出手相助。都是人类，在异形威胁下，互相帮助是本能。他们提供了些食物和简陋的藏身处，我们则帮他们解决了一些绿皮麻烦。很遗憾，他们不愿暴露具体位置，怕引来报复。”他巧妙地把“冰风幸存者”描绘成了可怜巴巴的难民，把合作说成了人道主义互助。
赫克托显然不信，但他找不到明显的破绽。他换了个方向：“那么，审判庭安置在你们登陆艇上的……特定设备，它的信号最后出现在兽人据点核心区域，随后中断。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卡尔团长立刻露出“悲痛”和“愤怒”的表情：“阁下！我们正是靠着追踪那个设备的微弱信号，才最终定位了兽人的核心区域！可惜，在我们发动攻击前，信号就消失了！一定是被兽人发现并破坏了！我们的一名优秀士兵，为了回收设备，还英勇负伤！”他直接把信号消失归咎于兽人，还给自己编了个英勇事迹。
赫克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感觉自己在跟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打交道。对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充满了“忠诚”与“牺牲”，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名低级审判庭助手走进来，在赫克托耳边低语了几句，并递上另一个数据板。
赫克托看着数据板上的内容，脸色微微变化。上面是港口技术神甫对514团带回的“战利品”的初步鉴定报告：确认有兽人战争头目级别的装甲碎片，能量读数与之前探测到的“异常源”吻合，还有一些技术残留确实指向一次大规模的内部能量过载爆炸。证据，似乎都在支持卡尔团长的“故事”。
赫克托放下数据板，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在没有确凿反证的情况下，继续纠缠细节意义不大。这支队伍确实完成了任务，虽然过程充满了令人起疑的“巧合”和“运气”。
他决定敲打一下，顺便给个台阶。
“卡尔团长，”赫克托的声音依旧冰冷，“你们的……功绩，我会如实向上汇报。但你们部队的纪律问题，以及报告中诸多不合规之处，军务部和审判庭都会记录在案。鉴于你们损失惨重（他看了一眼报告中夸张的伤亡数字），且任务已完成，审判庭对你们的征召就此结束。你们和你们的……残部，将随下一班运输船返回原驻地，接受军务部的进一步……评估。”
“评估”两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这通常意味着审查、整编，甚至可能是解散或塞进刑罚军团。
但这对卡尔团长来说，已经是现阶段最好的结果了！他们成功过关，拿到了“完成任务”的评语，赢得了喘息之机！
他立刻站起身，挺直腰板，行了一个标准的帝国军礼，语气“激动”地说：“感谢阁下！第514侦察团必将铭记审判庭的公正！为了帝皇！”
赫克托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卡尔团长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审讯室。门一关上，他脸上那副“忠诚坚毅”的表情瞬间消失，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门外，他的兄弟们正等得心焦。柯西金凑上来，压低声音：“头儿，怎么样？那黑脸小子信了没？”
卡尔团长一边走一边轻松地说：“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不到证据反驳，而且我们带回来的‘干货’让他没法否认我们的功劳。现在，我们暂时安全了。”
“耶！”戈尔东差点欢呼出来，被“炸弹”一把捂住嘴。
“南无无量帝皇爷，”“炸弹”低声说，“虚惊一场。”
“接下来呢？”戴夫问，他刚才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接下来？”卡尔团长笑了笑，“享受短暂的航程，然后回去跟军务部那帮老爷们接着斗智斗勇。别忘了，我们兜里还有‘活动经费’呢。”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制服口袋，里面藏着几颗品相不错的宝石。
柯西金立刻眉开眼笑：“对对对！回去先找老关系，把咱们的‘评估报告’往好了‘润色’一下！再给补给官送点‘土特产’，争取点好装备！”
气氛瞬间从审讯室的压抑变得轻松愉快起来。他们就像一群刚刚用假钞在赌场赢了钱、还成功溜出来的老千，虽然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成功的窃喜。
回到临时分配的狭窄舱室，101大爷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研究怎么把隐藏的哨兵机甲零件重新组装起来了。戈尔东拿出私藏的酒（用金条跟船上的厨子换的），给大家倒上。
“为了活着！”卡尔团长举起简陋的金属杯子。
“为了活着！”众人哄笑着碰杯，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继续“坑蒙拐骗”的期待。
轻松只是暂时的，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此刻，他们赢了审判庭一轮。在这粪坑一样的宇宙里，能笑着活下去，就是最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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