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救赎号”与“真理之眼号”,两艘代表着审判庭内部两大对立派系意志的旗舰,如同两颗冰冷的星辰,缓缓抵近,最终在残骸密布的虚空之中,隔着一段危险的距离遥遥相对。它们的炮口并未完全收起,虚空盾依旧全功率运转,将“夜鸦”突击艇这艘小小的船只夹在中间,如同巨兽注视下的蝼蚁。
公共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只有循环播放的远古数据包在无声地诉说着真相。这沉默比之前的炮火轰鸣更令人窒息。
终于,“钢铁救赎号”率先打破了沉默。凡尔纳审判官那冷峻、不带丝毫感情的面容出现在加密通讯频道上,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直接穿透屏幕,落在卡尔和加百利身上。
“卡尔上校,加百利士官。”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你们提供的……信息,审判庭已经收到。现在,立刻将原始数据核心移交至‘钢铁救赎号’。此事已超出你们的权限与能力范围,由异端审判庭全权接管。”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加密频道被强行切入,莫迪丝审判官冰冷的影像出现。“凡尔纳审判官,你的结论下得太早了。”她针锋相对,“数据核心必须由恶魔审判庭进行深度分析,评估其混沌污染风险。卡尔上校,将数据传至‘真理之眼号’。”
两位审判官,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就直接向“夜鸦”号下达了相互矛盾的命令。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卡尔深吸一口气,在加百利微微颔首的示意下,同时对着两个频道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尊敬的凡尔纳审判官,莫迪丝审判官。数据核心可以移交,但我们有一个前提条件。”
频道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显然两位审判官都没料到这个小人物敢提条件。
“说。”凡尔纳的声音更冷了。
“我们请求,”卡尔一字一顿地说,“两位审判官,能暂时搁置争议,进行一次面对面的会谈。不是为了分出胜负,而是为了基于我们带回的、不容置疑的证据,共同商讨一个对帝国最有利的解决方案。继续内战,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这个提议大胆至极。让两位刚刚还在指挥舰队互相轰击的审判官坐下来和谈?
令人意外的是,短暂的沉默后,莫迪丝审判官率先回应,语气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审慎:“……证据本身,确实揭示了情况的复杂性。短暂的战术性沟通,可以接受。”她或许意识到,继续硬碰硬,谁也得不到完整的数据,反而可能让证据在冲突中损毁。
凡尔纳审判官冷哼一声,但也没有直接拒绝:“可以。但会谈必须在‘钢铁救赎号’上进行,并确保数据核心的安全。”
最终,在“夜鸦”号的居中协调下(更像是在双方武力威慑的平衡下),一场极其短暂且气氛冰冷的远程全息会议得以举行。会议地点选在了一个中立的、由机械教提供的加密通讯节点。
会议室内,凡尔纳和莫迪丝的全息影像分坐长桌两端,卡尔和加百利作为“证据发现者”列席旁听。
凡尔纳 坚持立即启动最高级别净化协议,将尤里克-7星球及其轨道残骸彻底抹除,以绝后患,指责莫迪丝的态度是“优柔寡断,养虎为患”。
莫迪丝 则主张先行封锁,由恶魔审判庭主导进行风险评估,认为盲目净化可能错失理解远古威胁、甚至将其转化为武器的机会,抨击凡尔纳是“鲁莽灭裂,因噎废食”。
双方基于各自根深蒂固的理念,寸步不让。会谈几乎陷入僵局。卡尔和加百利几次试图引导话题回到证据本身,但收效甚微。
眼看会谈就要不欢而散,甚至可能立刻重启战端,加百利士官突然开口,他的声音透过面甲,带着星际战士特有的沉重分量:
“两位审判官阁下。圣锤战团,以及卡塔昌第514团,自始至终的目标,是效忠帝皇,守护人类。我们无意卷入审判庭的内部事务。我们带回证据,是希望结束无谓的牺牲,而非成为另一场冲突的导火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短期内无法达成共识,我们恳请两位阁下,至少承认一点:我们这支队伍,在此次事件中,是中立的。我们不属于任何派系,我们的行动只基于我们对帝国和人类的忠诚判断。”
这番话,将皮球踢回给了两位审判官。继续逼迫这支“中立”且手握关键证据的队伍站队,只会显得自己气量狭小,甚至可能将其推向对方。
凡尔纳和莫迪丝再次陷入沉默。最终,莫迪丝审判官率先表态,语气微妙:“……你们的行为,虽然僭越,但初衷……可鉴。在尤里克-7事件上,恶魔审判庭承认你们的中立地位。”
凡尔纳审判官冷哼一声,但也勉强说道:“异端审判庭……不予追究你们之前的违令行为。在数据移交后,你们可以离开。”
这并非真正的和平协议,甚至连停火协议都算不上。这只是一次战术性的暂停,和对一支小部队的“特赦”。但无论如何,514团和圣锤战团的“中立”身份,得到了双方事实上的承认。
数据核心被复制成两份,分别传输给了两艘旗舰。传输完成的瞬间,两位审判官的全息影像便立刻消失,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
“钢铁救赎号”和“真理之眼号”几乎同时开始转向,引擎点火,带着它们得到的“真相”,缓缓驶离这片空域,彼此间依旧保持着最大的警惕。轨道上的其他舰船也接到了命令,开始脱离接触,但战争的阴云远未散去。
“夜鸦”号孤零零地悬浮在虚空中,周围是战舰的残骸和尚未散尽的硝烟。
“这就……结束了?”戈尔东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空荡荡的星空,“俩大佬吵了一架,拿了东西就走人了?”
“结束?”卡尔上校苦涩地摇了摇头,“这只是个开始。他们拿到了数据,但理念的冲突还在。尤里克-7的未来,依然未卜。而我们……”
他看向加百利,两人眼中都有着同样的凝重。他们用巨大的风险换来了暂时的安全和中立,但也因此更深地卷入了审判庭高层的漩涡。两位审判官虽然承认了他们的中立,但这份“承认”能持续多久?当他们再次需要炮灰,或者觉得这支“中立”队伍碍事时,又会如何?
“至少,我们还活着。”加百利士官沉声道,“而且,我们让一些人暂时停止了自相残杀。这就够了。”
“夜鸦”号调整航向,朝着“暗鸦号”母舰可能存在的方位驶去。他们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带回了一线和平的希望,但帝国的天空,依旧阴霾密布。他们的未来,依旧充满了未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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