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夕阳,正在被地平线一寸寸吞噬。光芒从浓烈转为暗淡,将我和我脚下这片枯黄的土地,都染上了一层濒死的凄凉。
“云公子,”甄姬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哪里去?回到那个四面是墙的房间,然后睁着眼睛,等待军令状上的期限一天天逼近,最后像个真正的骗子一样,被拖出去砍了脑袋?
我没有动,像一尊被风干的泥塑,任由那股名为“绝望”的冰冷液体,淹没我的口鼻,渗透我的四肢百骸。我穿越而来,带着领先一千八百年的知识,我以为自己手握剧本,就算不能翻云覆覆雨,至少也能自保无虞。可现在,一场在历史上再寻常不过的旱灾,就将我所有的依仗和骄傲,碾得粉碎。
神木体质?主角光环?除了能让女人们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之外,还能干什么?难道指望我靠脸说服老天爷下雨吗?
就在我彻底沉入这无边无际的自我嘲讽和无力感中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就在我那块试验田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株枯得只剩下主干的粟米旁,干裂的土地缝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反光。
那光芒极其微弱,在愈发昏暗的暮色里,若隐若现,稍纵即逝。
像是一滴,未干的露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荒谬。露水?在这片连河床都已龟裂、空气里闻不到一丝水汽的土地上?开什么玩笑。大概是哪个士兵不小心掉落的碎铁片,或是……我已经被逼得出现幻觉了。
可我的身体,却在我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做出了行动。
我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住那个角落。
那一点微光,还在。
它就像黑夜里的一粒火星,虽小,却顽固地燃烧着,瞬间点燃了我心中那片早已化为灰烬的荒原。
“云公子?”甄姬被我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她。我的整个世界,此刻都已缩小到那一点微光之上。我的心脏开始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野蛮的、毫无道理的、从绝望深渊中破土而出的希望。
我迈开脚步,朝着那个角落走去。我的腿依旧沉重,但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加有力。甄姬提着裙摆,连忙跟了上来,脸上写满了困惑与担忧。
我蹲下身,几乎是趴在了那片滚烫而坚硬的土地上。
离得近了,我看得更清楚了。那不是幻觉。
在一条深邃的土裂中,一根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干瘪的粟米根须,顽强地暴露在空气里。而就在那根须的末端,正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
它就那么安静地悬在那里,将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凝聚成一个璀璨的光点。
我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甄姬的呼唤,远处的风声,甚至是我自己的心跳。我的眼里,只剩下这滴水。
在这片死亡的土地上,它不啻于神迹。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我小心翼翼地,生怕惊扰了这个脆弱的奇迹,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滴液体。
预想中的冰凉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之感,仿佛触碰的不是水,而是一块温热的、有生命的软玉。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生机,顺着我的指尖,悄然渗入我的身体。
那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想要亲近的气息。
我猛地缩回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沾染了一点湿意,很快便在干燥的空气中蒸发殆尽,但那种奇特的触感,却清晰地烙印在了我的神经末梢。
这不是普通的水!
我的大脑,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在注入了这滴“神迹”之后,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
哪来的?
天上没下雨,地下没水源。它不像是从外部滴落的,反而……反而像是从那截干枯的根须里,自己“渗”出来的!
一个荒诞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难道……跟我有关?
我想到我那该死的神木体质,想到那些莫名其妙对我投怀送抱的女人,她们总说我身上有一种让她们感到舒服、想要亲近的气息。
刚才那滴液体给我的感觉,和她们的描述,何其相似!
难道我这体质,不仅仅是对“凤格”美女特攻,它本身就代表着某种……生机?某种最本源的气运?在这场席卷整个小沛的旱灾面前,所有的植物都在走向死亡,唯独我这片被我日夜守护的试验田,在绝境之中,硬生生“逼”出了一滴不该存在的水珠?
这不科学,这不唯物,但这很玄幻,很三国!
“云公子,你怎么了?”甄姬的声音将我从魔怔中拉了回来,她的手扶着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焦虑,“你的脸……怎么了?”
我这才感觉到,我的脸颊滚烫,浑身的血液都在奔流,那是一种劫后余生、抓住救命稻草的狂喜。我转过头,对上她那双担忧的眸子。
“甄姬,”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充满了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力量,“还没完,我们还没输!”
甄姬愣住了。她看着我,看着我那双在暮色中亮得吓人的眼睛,仿佛不认识我了一般。前一刻,我还是一尊即将风化的雕像,浑身散发着死气;而这一刻,我却像一堆被重新点燃的篝火,整个人都在熊熊燃烧。
“可是……田里……”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那株枯死的粟米,眼神里依旧是化不开的忧愁。
我摇了摇头,没有解释。我该怎么解释?告诉她我怀疑自己是个人形自走洒水器?告诉她我可能拥有让植物分泌圣水的神奇能力?她不把我当成失心疯才怪。
我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挺直了腰杆。
“我有个办法,”我看着眼前这片寄托了我身家性命的土地,一字一顿地说,“今晚,我不回去了。”
“什么?”甄姬惊呼出声,“不回去?那您去哪儿?现在天都黑了,野外不安全……”
“我就待在这儿。”我指了指试验田中央那片还算平整的空地,“我要守着它们。”
这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这更像是一个赌徒在输光了所有筹码后,把自己的命押在了最后一把轮盘上。我不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我也不知道我守在这里能有什么用。但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滴水的出现,与我脱不了干系。如果我的存在,真的能对这片土地产生影响,那我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拉近我和它们之间的距离。
用我这个“神木”,去滋养这片属于我的“林地”。
“不行!”甄姬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袖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似于恳求的神色,“云公子,我知道您心里急,可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夜里风露重,您会生病的!再说,守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难道……难道庄稼还能看人脸色长不成?”
她的话,句句在理。可她不知道,我赌的,恰恰就是这最不合常理的可能性。
我看着她焦急的俏脸,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我轻轻地拍了拍她抓着我袖子的手,放缓了语气:“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不是在赌气,我只是……想离它们近一些。你忘了么?我立了军令状,这片地,就是我的命。哪有把自己的命丢在外面,自己却跑回去安安稳稳睡觉的道理?”
我这番歪理,显然无法说服她。甄姬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但抓着我袖子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僵持之中,我心里那股咸鱼吐槽的本性又冒了出来。
老天爷,这都什么事儿啊。别人穿越,要么是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四溢;要么是智计百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怎么到了我这儿,就得跟泥巴和种子过不去,现在还得玩行为艺术,搞什么“与植物同呼吸共命运”的玄学戏码?这要是传出去,我“小白脸”的名声后面,怕是还得加个“疯子”的头衔。
可事到如今,疯子就疯子吧。总比当个死人强。
我看着执拗的甄姬,叹了口气,只能使出杀手锏:“这是我作为屯田令史的命令。”
甄姬的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里,瞬间蓄满了水汽,委屈、不解,还有一丝受伤。
我心里一痛,差点就脱口而出说“我跟你开玩笑的”。可话到嘴边,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我不能心软,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最终,她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手。那双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像两颗被乌云遮住的星星。她后退一步,对着我,盈盈一拜,那姿态,又回到了我们初见时那种带着疏离的恭敬。
“是,民女……遵命。”
说完,她转过身,不再看我,提着裙摆,朝着来路快步走去。那背影,在深沉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带着一股被我亲手推开的决绝。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我这是干了什么混账事啊……
就在我懊恼不已,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时,那个已经快要消失在夜幕中的纤细身影,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顿了顿,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府邸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我愣住了。她这是……
片刻之后,我才猛然反应过来。她不是放弃了,也不是生我的气回去了。她这是……回家去拿东西了!
拿被褥,拿食物,甚至……可能还会把她那架宝贝古琴也搬来。
这个傻姑娘,她劝不动我,就选择了用这种最笨拙、最沉默的方式,来陪我一起疯。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我的眼眶。我仰起头,看着那片已经缀上零星寒星的深蓝色天幕,用力地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我不能输。
这一次,不只是为了我自己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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