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站在原地,手里捧着那个蓝色的文件夹。
文件夹不厚,甚至有些轻飘飘的,可在他手里,却重若千钧。封皮上“云顶村大桥初步设计方案”几个字,像是用烙铁烫出来的,每一个笔画都灼烧着他的掌心,那股热意顺着手臂,一路蔓延到他的天灵盖。
完了。
这次是真完了。
他感觉自己像个只想在池塘边钓几条小鱼的渔夫,结果一竿子甩出去,钓上来一头赖着不走的鲸鱼。
负责到底?
这四个字,像四根无形的钉子,把他和这座八竿子打不着的破桥,死死地钉在了一起。他江澈,一个重生回来立志要将“躺平”事业发扬光大的摸鱼大师,还没正式开启退休生活,就先背上了一个终身制的工程项目。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在声嘶力竭地呐喊。
“我就是路过啊!我就是顺嘴提一句啊!”
“我明天就走了啊!火车票都买好了!”
“我一个学汉语言文学的,你让我负责修桥?你怎么不让厨子去开战斗机?”
可这些内心的咆哮,一个字都喊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国华,看着这位老领导脸上那“孺子可教”、“重任托付”的欣慰表情,感觉自己被架在了一个名为“道德”的火刑架上,下面堆满了叫做“人民的期望”的干柴。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喉结滚动了一下,挤出干涩的声音:“书记,我……我就是个写材料的,对工程技术一窍不通。这么大的事,我怕……怕给您,给县里拖后腿。”
这话说得极其谦卑,也极其真心。
周国华闻言,却摆了摆手,脸上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我不让你去画图纸,也不让你去扛水泥。我让你负责,是让你用你的‘心’去负责。”
周国华站起身,走到江澈面前,伸手拍了拍他捧着文件夹的手臂,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任。
“钱保国他们,懂技术,懂工程,但他们的心,睡着了。你不一样,你的心是热的,是为老百姓跳的。我需要有这么一个人,在省城,在更高的平台上,用一颗公心,盯着这座桥。我不相信那些报表和数据,我只相信你。你觉得这个方案行,它就行。你觉得不行,就推倒重来!”
江澈的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
好家伙,诛心之言还能这么用。这高帽子扣的,尺寸不大,但材质是纯钢的,戴上了就别想摘下来。
他彻底放弃了抵抗。他知道,再说任何推脱的话,在周国华眼里,都会变成“谦虚”、“谨慎”、“不计名利”的优良品质,只会让他对自己更加“放心”。
他就像一个被逼上梁山的土匪,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风风光光地当上二当家,另一条是当场被乱刀砍死。
“我……”江澈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周国华纠正他,目光灼灼,“是一定要办好。”
江澈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他默默地、重重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点头的动作,像是在一份卖身契上画押。
“好,好!”周国华欣慰地笑了,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赶火车。”
江澈如蒙大赦,捧着那个要命的文件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办公室。
当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在身后关上时,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筋骨,脚步都有些虚浮。
走廊里安安静静,远处的综合科办公室门口,一个身影正翘首以盼。是马文才。
看到江澈出来,马文才立刻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迎了上来,脸上是一种混杂着崇拜、激动和狂热的复杂神情。
“江科!江科!”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怎么也藏不住,“我听说了!都听说了!书记雷霆震怒,钱保国和孙大海那俩老油条,被直接发配到山里去了!您这招‘临别一击’,简直是神来之笔啊!不费一兵一卒,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江澈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脑子里嗡嗡作响。
神来之笔?樯橹灰飞烟灭?
我他妈都快被这把火烧成灰了!
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应付这位头号“脑补帝”,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马文才看着江澈那略显萧索的背影,看着他手里那个不起眼的蓝色文件夹,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懂了。
江科长这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喜欢官场:我真不想当卷王!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官场:我真不想当卷王!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