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代价，往往比失败本身更加沉重。
规则层面的终极碰撞，无声，却比任何星爆都更加璀璨和残酷。
数据巨人那由纯粹“抹除”与“归零”规则凝聚的巨拳，与凌清雪以身化道、融合了方舟火种、镜灵本源及众生信念凝聚出的“规则镜面”死死抵在一起。
那片星域的空间结构早已不堪重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打上了马赛克般的扭曲状态，光线、能量、乃至最基本的物理法则都在那里紊乱、崩解、湮灭。
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存在意义的互相否定！
希望号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引擎过载的悲鸣和众人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主屏幕上那惊心动魄的僵持画面，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林霄双目赤红，灵魂深处那碰瓷系统的异动与外界规则崩塌的压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成两半，但他仍不顾一切地将残存的、微弱的信念之力导向那道虚幻的身影。
百里玄紧握【碎星】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牙关紧咬，仿佛要将那数据巨人生啖其肉。清虚子面无人色，徒劳地往控制台里塞着所剩无几的高品灵石，试图为那渺茫的生机再增添一丝微不足道的动力。
凌清雪的身影在规则镜面后方愈发虚幻，仿佛随时会化作光点消散。她冰蓝色的眼眸中，那两轮不断生灭的规则符文旋转速度正在急剧减慢，光芒也黯淡到了极致。
以身化镜，硬抗观测者化身的倾力一击，对她的镜灵本源造成的负担是毁灭性的。
“嘎……规则对冲强度达到临界点……双方结构稳定性都在急剧下降……预测……即将发生……链式崩溃！”鸦辩的警报声断断续续，充满了电流杂音，它的逻辑核心也受到了规则紊乱的严重干扰。
仿佛是为了印证它的判断——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响彻在所有人灵魂最深处的碎裂声，清晰地传来！
只见那坚不可摧的数据巨人拳锋与规则镜面接触的最中心点，一道细微的裂痕，同时出现在了双方之上！
数据巨人的裂痕中，溢出的不是能量，而是无数混乱的、失控的、相互冲突的底层代码乱流！规则镜面的裂痕中，逸散的则是点点如同星辰沙砾般黯淡的规则碎片！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下一刻，连锁崩溃开始了！
咔嚓！咔嚓！咔嚓——！！！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裂痕以惊人的速度瞬间蔓延至数据巨人的整条手臂，继而席卷全身！
那顶天立地、散发着绝对威严的巨人化身，此刻如同被内部无数逻辑炸弹同时引爆，庞大的躯体剧烈扭曲、膨胀，构成它身躯的冰冷数据流疯狂地互相冲突、撕裂、湮灭！
它那没有五官的面部剧烈波动，最后似乎闪过一抹极致的错愕与无法理解的“混乱”情绪，仿佛无法接受自己会被这样的“低维”力量所撼动、乃至摧毁。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宇宙格式化进程被强行中断的、令人心悸的……静默塌陷。
数据巨人的身躯在无声无息中寸寸崩解，化作漫天飘零的、失去所有活性的黑色数据尘埃，最终彻底消散于虚无。
它所携带的那股令人窒息的绝对秩序威压，也随之烟消云散。
几乎在同一时间——
嘭！！！
凌清雪凝聚出的规则镜面，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再也无法维持形态，轰然破碎！化作无数流萤般的、带着微弱镜辉的光点，四散飘落。
“清雪！！！”
林霄和百里玄同时发出一声嘶吼。
规则镜面破碎的反噬之力如同无形巨锤，狠狠砸在凌清雪早已油尽灯枯的身躯上。她周身燃烧的镜辉瞬间彻底熄灭，那虚幻的身影猛地凝实，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从半空中直直坠落下来，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猩红轨迹。
“接住她！”百里玄反应极快，身形爆射而出，一把将坠落的身影揽入怀中。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并且……传来一种令人心悸的、细微的“咔嚓”声！
百里玄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凌清雪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而更可怕的是，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脸颊、脖颈、手臂——之上，竟然布满了无数道细密如蛛网般的裂痕！那裂痕并非伤口，而更像是……瓷器即将彻底破碎前的景象！
裂痕深处，没有血液渗出，只有一种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微光在艰难流转。
她的身体，正在从最本源的镜灵结构上……崩裂！
“快走！！！”清虚子发出变了调的尖叫，双手如同抽风般在控制台上疯狂操作，“趁现在！！引擎超载百分之二百！目标：随机超空间跳跃！快啊！！”
希望号尾部的主推进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甚至炸裂了一部分外部装甲，整艘战舰如同被无形巨鞭狠狠抽打，化作一道扭曲模糊的流光，险之又险地擦着那片尚未平息的规则乱流边缘，猛地扎进了因刚才剧烈碰撞而暂时变得极不稳定的空间褶皱之中！
就在希望号消失的下一刹那，他们原本所在的区域被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无形力量彻底碾过、湮灭！
超空间航道内，光怪陆离的色彩疯狂拉扯着舰体，希望号如同暴风雨中的舢板般剧烈颠簸。但舰桥内，无人关心这些。
百里玄小心翼翼地将凌清雪平放在地，林霄立刻扑到身边，颤抖着手试图渡入一丝灵力，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根本无法进入她那布满裂痕的身体，仿佛那具身体已经拒绝了一切外来的能量。
“清雪……清雪！”林霄的声音带着哭腔，灵魂深处的剧痛远不及此刻心中的万一。
“妈的！这……这怎么回事？！”百里玄看着怀中人儿身上那触目惊心的裂痕，急得满头大汗，却手足无措，他空有一身力量，却对这种本源的创伤毫无办法。
“无量……无量那个天尊……”清虚子连滚带爬地过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彻底灰败下去，声音颤抖，“镜……镜灵碎脉……这是……这是本源崩毁之兆啊……寻常丹药……根本……无用……”
希望号在混乱的超空间中亡命飞遁，暂时摆脱了追兵。
但他们赢得了一场惨胜，却可能永远失去了一位至关重要的同伴。
凌清雪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件布满裂痕的绝世瓷器，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她以自身为代价，换来了众人一线生机，而她自己，却已站在了彻底湮灭的边缘。
如何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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