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近地轨道上，那片因为亚光速撞击而产生的空间裂隙，正在缓慢地平复。
但它在地球反击指挥中心内所有人心中掀起的波澜，却达到了顶峰。
胜利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淹没了整个指挥中心。
“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那名来自德国的物理学家，他扔掉了手中的数据板，像个孩子一样跳了起来，与身边的同事紧紧拥抱。
杜邦，那位前法国总统，他靠在自己的席位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被彻底清空的目标区域，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用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用一种近乎奇迹的执行力，他们保住了人类文明最后的家园。
这场胜利的消息，通过“天网”系统，在几秒钟内传遍了全球。
最初的寂静之后，是全球性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纽约，洛杉矶，伦敦，巴黎，东京……
无数的人们从他们的家中、工作岗位上涌上街头。
他们拥抱，他们欢呼，他们哭泣。
他们对着天空中那些无处不在的“神谕”AI监控探头，高喊着同一个名字。
“皇帝万岁！”
一个前所未有的、覆盖全球的巨大庆典，自发地开始了。
在绝对的生存威胁面前，所有旧时代的隔阂与偏见，都已烟消云散。
这一刻，地球上不再有不同的国家，不再有不同的种族。
只有人类。
一个刚刚战胜了死神的、团结的、骄傲的人类文明。
何维坐在那张黑色的王座上，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
他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主屏幕上那片已经恢复正常空间参数的区域，仿佛在审视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
“神谕。”
何维的声音响起。
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的皇帝。
“对刚才的交战区域，进行一次最详尽的数据回溯与分析。”何维命令道，“我需要一份完整的报告。包括但不限于，敌我双方的能量输出曲线，武器作用原理的逆向推演，以及，最重要的——”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冰冷。
“确认敌人是否在被摧毁前，进行了任何形式的信息外泄。”
命令下达，“神谕”AI的核心处理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指挥中心内刚刚还充满狂欢气氛的区长和专家们，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他们从何维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丝不祥。
海量的交战数据，在光幕上如同瀑布般流淌。
每一次能量的碰撞，每一次空间的扭曲，都被“神谕”AI分解为最基础的数据单元，进行着比对和分析。
五分钟后。
分析完成。
“神谕”AI的声音，在安静的指挥中心内响起。
“报告。”
“目标【剃刀】已被百分之百确认摧毁。其物质结构，已被彻底分解为基本粒子。”
这个结论，让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神谕”AI的下一句话，却将他们再次打入了深渊。
“但是。”
“在对撞击前最后一毫秒的超光速粒子流进行分析后，发现一个异常的、高强度的定向信号。”
“这是一种我们目前无法拦截、也无法干扰的通信方式。”
“该信号包含的数据量，约为三点二太字节。”
林秋宜的声音有些颤抖。
“它发送了什么？”
“根据逆向推演，发送的数据包，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包含了以下内容。”
光幕上，弹出了几行简洁的、但却字字诛心的文字。
【侦察任务报告】
【目标文明等级评估：已跨越行星级门槛，初步具备恒星级能量利用能力。】
【武器系统评估：已掌握亚光速质量投射技术。威胁等级，提升至‘极度危险’。】
【原始‘牧场协议’已失效。建议启动‘清除协议’。】
【附：目标恒星系精确宇宙坐标及实时动态……】
报告结束。
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们赢了这场前哨战。
但代价，是彻底暴露了自己所有的底牌。
他们用那惊天动地的一炮，向黑暗的宇宙森林，发出了一个清晰的信号。
杜邦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他刚刚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此刻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他们就像一个刚刚打跑了一只前来侦察的豺狼的村庄。
却不知道，这只豺狼向远方的狼王，发出了召唤。
而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整个狼群。
“陛下。”赵东升走到何维面前，“请下命令吧。”
何维缓缓地从王座上站起身。
他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你们的脸上，不应该有恐惧和绝望。”
“没错，我们暴露了。没错，‘收割者’的主力舰队，已经在来的路上。”
“但是。”
他的话锋转了。
“我们也证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它们并非不可战胜！”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共工计划】是可行的。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
“我们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建造出更多、更强大的行星武器。”
“那艘【剃刀】，它的到来，不是一场灾难。”
“它是一份礼物。”
“它为我们送来了最宝贵的情报，让我们看清了敌人的技术水平。”
何维的声音，变得慷慨激昂。
“现在，收起你们所有多余的情绪！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
“这场战争，从现在起，才算真正开始！”
他转过身，面向指挥台，开始下达新的战争指令。
而就在此时。
在距离太阳系数万光年之外。
银河系的某一个未知旋臂。
一片比任何黑夜都要深邃的黑暗，笼罩着那里的星空。
数以百万计的、如同黑色山脉般的巨大舰船，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它们像一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蜂群，沉默，而致命。
蜂群的中央，是一艘比其他所有舰船都要庞大百倍的母舰。
在母舰的核心，一个无法被人类语言所描述的、由纯粹的数据和能量构成的意识体，收到了那份来自太阳系的、跨越了时空的信息。
海量的数据，在它的意识中流淌而过。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冰冷的、最优化的计算。
计算结束。
一个简洁的、不带任何情感的指令，被下达给了整个蜂群。
【目标已确认。】
【协议变更：‘牧场协议’升级为‘根除协议’。】
【第一至第三百万舰队，变更航向。】
【启航。】
下一秒。
那片沉寂了亿万年的黑暗星空，苏醒了。
它们在舰船的前方，撕开了一道道通往超空间的、扭曲的涟漪。
黑色的浪潮，开始移动。
一支足以抹除一个星系文明的庞大舰队，调转了它们的航向。
它们的目标，是那颗在遥远星图上，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蓝色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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