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掀了下衣角,我抬手把袖口重新扣紧。
今天要去牧场报到。手机里有条新消息,是中介发的地址,郊区北岭牧业,七点前到岗。我没回,直接买了最近一班磁浮车票。
车停在第六站,我下车。风吹得比城里猛,带着草腥和牲口气味。远处铁皮屋顶在阳光下反着白光,围栏里有牛影晃动。一个穿工装裤的男人站在场口,手里夹着烟,看我走近。
“许贝贝?”
我点头。
他上下打量我:“城里人?细皮嫩肉的,能干几天?”
我没说话,把包往肩上提了提。
他吐了口烟:“先去清三号牛栏,干完再喂马。”
我转身就走。三号栏在最里面,门没关严,粪堆半塌,苍蝇成团。铁锹靠在墙边,锈了一半。我抄起来,一铲接一铲往外清,动作不快,但不停。汗水顺着后背滑,衣服贴住肩胛,我没停。
那男人在远处站了一会儿,走了。
中午我坐在棚子下吃饭,饭盒是早上买的速食套餐,冷了。刚扒两口,他走过来,把一袋草料扔在我脚边。
“下午搬这个,五十包,一包四十斤。”
我抬头看他。
他嘴角一歪:“不行就走人,没人求你干。”
我放下饭盒,起身就搬。第一包扛上肩,肌肉有点僵,但还能撑。我调整呼吸节奏,步子压稳,一趟来回三百米,来回不停。
到第二十包时,他靠在拖拉机边,不再说话。
最后一包放上货架,我收手,指尖有点发麻。他递来一瓶水,拧没开。
“住场里吧,夜里要巡栏。”
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有点铁味。
“有空房?”
“杂物间凑合睡,被子自己找。”
我嗯了声。
下午巡栏时,我绕到牧场边缘。林子挨着围栏,枝叶茂密。我走得很慢,耳朵听着风里的动静。走到第三段铁丝网时,停住了。
地上有拖痕,断枝朝同一方向折,草皮翻起一块,像有人被拽过。我蹲下,指尖蹭了蹭泥,湿的,时间不长。
往前十米,树干上有暗红痕迹,已经发黑,但边缘不整齐,是新鲜血蹭上去的。
我顺着痕迹往林子深处走。
五分钟后,看见人。
蜷在两棵松树之间,衣服破了,左肩全是血,脸朝下。我靠近,蹲下,手指探他鼻息,微弱但还在。翻他眼皮,瞳孔收缩正常。脉搏五十出头,失血过多。
我解开他外衣,伤口在肩胛骨下方,深,但没穿胸。边缘不齐,像是玻璃或碎石划的,不是刀。旁边还有擦伤,膝盖破皮,沾着泥和草屑。
他被人追过,逃进来,撑到这里倒下。
我正要背他走,远处传来嗡声。
无人机。
低空,黑色,扁圆,像只铁蜂,离地不到十米,慢速扫过林子边缘。我立刻趴下,把他往树后拖。嗡声持续了二十秒,拐了个弯,朝牧场方向飞去。
我掐算时间。
它会折返。这种机型巡航周期是三分钟,扫描间隔九十秒。
我脱下外套,盖住他头,然后撕开他衣服,用布条扎住伤口上下动脉。手法利落,从前在组织里学过战场急救,死人堆里练出来的。
扎完,我背起他,矮身贴树移动。林子不深,但枝杈多,我挑空隙走,脚步轻,落地无声。听息辨位开着,耳朵捕捉风向、虫鸣、远处牛叫——任何异常都会提前三秒浮现。
还剩四十米到牧场,我改变路线,绕向西边废弃水井。那是老设施,盖板生锈,但能开合。我掀开盖,跳下去,再把他放进去。
井不深,两米多,底下干燥,堆着旧管子。我拉上盖板,留一条缝透气。外面光线暗下来,嗡声再次掠过,这次更近,悬停了五秒,然后远去。
我靠墙坐着,喘了口气。
他在我旁边,呼吸越来越浅。我摸他额头,烫的。失血加感染,再不处理会休克。
可这里没药。
我撕了衬衫下摆,沾水绞干,敷在他额上。他忽然动了,喉咙里发出声音,像是哭,又像呜咽。
我没动。
他眼睛没睁,手却抬起来,抓向我袖口,指尖勾住布料,力气不大,但死死不放。
“姐姐……”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救我……别丢下我……”
我僵住。
杀手守则第一条:不与目标产生情感牵连。救他是因为时机需要,不是怜悯。我不该在这儿听一个陌生人叫姐姐。
可我没甩开他的手。
他手指冰凉,抖得厉害,像是随时会断气。他眼泪流下来,顺着太阳穴滑进头发里。
“我……没人要了……”他喃喃,“你救了我,我就只能跟着你了……”
我盯着井壁,铁锈斑驳。
很久,我说:“谁伤你?”
他摇头,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我站起来,走到井口,掀开一条缝。天快黑了,牧场亮起几盏灯。我得弄到药,还得让他离开这里。
正要出去,他忽然又动了,手伸过来,抓我脚踝。
我低头。
他睁着眼,瞳孔涣散,可还是死死盯着我。
“别走……”他声音轻得像气,“你走了,我就真死了……”
我没动。
风从井口灌下来,吹得铁皮盖发出吱呀声。我蹲下,把外套重新披在他身上,拉紧领口。
“我不赶你走。”
他手慢慢松了,眼皮合上,呼吸缓了些。
我靠回墙边,手无意识抚过心口。
那里在发烫。
不是疼,也不是跳,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苏醒,轻轻撞了一下。我低头看,衣服遮着,什么也看不见。
可我能感觉到。
一道纹路,在血肉深处,微微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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