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时,他忽然开口:“你昨天到底……为什么要帮我呢?”
我没睁眼:“我说过了,我不想你变成杀人魔。”
“可你不是这儿的人。”
“不是。”
“那你图什么?”
我睁开眼,看向他:“你觉得我图什么?”
他不说话。
我坐直了些:“你要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图你活着。图你别回头。图你将来想起今天,能记得有个人没让你彻底疯掉。”
他眼神闪了下。
“我不需要记得谁。”他低声说。
“那你记住也行,忘了也行。”我站起身,走到洞口,拉开冲锋衣拉链,透气,“但今天你活着,是因为有人拦了你一刀。不是因为你强,是因为有人比你更不想你死。”
他没再问。
阳光慢慢照进洞口,妇人咳了一声,眼皮动了动。
他立刻转头看她,手又搭上刀柄,但这次不是防我,是护她。
我看了眼手机。
电量37%。
屏幕边缘有点发暗,但还能撑一阵。
我从包里摸出充电宝,插上,没开。省着点用,现在每一秒电量都是命。
妇人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声音很轻,听不清。
我蹲过去,把退烧贴重新压了压。她额头烫得吓人,但呼吸比昨晚稳了。
“她快醒了。”我说。
少主点头,没说话。
他盯着那张贴,手指微微动了下,像是想碰又不敢碰。
我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他知道我在看他。
他立刻收回手,低头看刀。
我起身走到洞口,扫了一圈外面。
雾还没散尽,林子灰蒙蒙的,像被谁撒了层灰。
我往前走了两步,脚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踢开。
底下泥土有印子。
不是脚印。
是某种粉末,暗红色,排成三角形,尖角冲着洞口。
我蹲下,用指尖捻了点,搓了搓。
不像是血,也不像香灰。
质地细,有点滑,风一吹就散。
我抬头看四周树根,又发现几处同样的痕迹,位置对称,像是……标记。
我立刻回头,压低声音:“别出声,有人来过。”
他猛地抬头。
“不是村里人。”我指了指地上的红粉,“村民烧香用的是粗灰,这个不一样。”
他没动,但手已经摸到了刀柄。
我摇头:“别碰刀,别出洞。我去看看。”
我绕到洞侧,掏出手机,打开手电,低光扫地。
光线下,那红粉反着微弱的亮,像是掺了什么东西。
我用鞋底把痕迹全抹了,顺手把几块碎石盖在上面。
回来时,他还在原地,眼睛盯着洞外。
“谁?”他问。
“不知道。”我说,“但不是冲我来的。”
他沉默。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补充一句:“是冲你。”
他瞳孔缩了下。
我没骗他。
这种标记,不是搜人用的。是定位。
就像信号塔,三点成面,锁坐标。
我敢打赌,这三角阵的中心,就是这个山洞。
他们知道我们会在这。
或者,知道他会在这。
我看了眼妇人,她还在昏睡,但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
“等她醒。”我说,“先搞清楚玉佩的事。”
他突然开口:“我要回去拿玉佩。”
我皱眉:“现在?你疯了?村长知道你还活着,坟地肯定有人守着。”
“那是我娘的东西。”他声音不高,但咬字很重,“我不可能留它在那儿。”
我盯着他:“你想报仇?”
“不是。”
“那是为了证明什么?证明你没忘她?那你现在冲出去,死在村口,她就更白死了。”
他没说话,但眼神没退。
我知道这孩子倔得要命。
我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手机,调出地图草图——昨晚我用备忘录画的,基于记忆里的地形。
“听好。”我把屏幕递到他眼前,“我们不白天去。等天黑,走后山小路,绕开村口。拿到就走,不碰任何人。”
他盯着图看了几秒,点头。
“但前提是。”我盯着他,“她得先醒,得告诉我们玉佩为什么重要。万一那是引子,你回去就是送死。”
他抿着嘴,最终点了头。
我松了口气。
刚想把手机收起来,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不是系统弹窗。
是电量警告。
我看了眼,36%。
正常掉电速度。
但我知道,这玩意儿在异界能用,本身就是奇迹。
能撑多久,不好说。
我关了屏幕,塞回包里。
妇人忽然咳嗽起来,这次咳得厉害,整个人都抽了一下。
少主立刻过去,扶住她肩膀。
她眼皮颤了颤,终于睁开。
眼神浑浊,但慢慢聚焦。
她看见少主,嘴唇抖了抖:“小……少爷?”
少主点头:“是我。”
她想抬手,试了两次才碰到他脸,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少主没躲,但也没说话。
我蹲下来:“你记得昨晚的事吗?谁把你打晕的?”
她喘了口气,声音很弱:“村……村长。他带人把我拖去乱葬岗,说我是灾星,要烧了我……”
我点头:“然后呢?他提过玉佩吗?”
她愣了下,看向少主:“你娘……临死前,把玉佩埋在坟头第三块石头下。她说……那不是普通的玉,是信物。能证明她不是叛徒,是被人陷害的。”
少主猛地抬头:“谁陷害?”
“我……我没听全。”她摇头,“但村长和外乡人见过面。他们说……‘东西到手,就灭口’。”
我冷笑。
果然是冲玉佩来的。
这玉佩,怕是比命还重要。
“我们得去拿。”少主站起来。
“天黑再去。”我说,“现在出去就是找死。”
他没反驳,但手一直攥着刀。
我知道他等不了。
可我也知道,外面有人在等我们。
等我们露头。
我看了眼手机指南针,又扫了圈周围树林。
风向变了。
刚才那股淡淡的腥味,又飘了过来。
不是血腥。
是某种香,烧过头的香,混着铁锈和草灰。
我起身,走到洞口边缘,贴着石壁往外看。
林子里静得不对劲。
鸟不叫,虫不响。
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快速闪了三下——摩斯码的“停”。
少主立刻停下动作。
我指了指左边那棵树,用光点在地上划了条线。
他顺着看过去。
树干上,有一道刻痕。
不是刀疤。
是符号。
像一只眼睛,竖着,边缘带着锯齿。
我走过去,摸了摸。
新鲜的。
最多刻了半个时辰。
我回头,又看了几棵树,每隔三十步,就有一道同样的刻痕。
连起来,是一条线。
指向山洞。
我立刻回身:“走。换路。”
“怎么了?”他问。
“有人在标记路线。”我说,“这不是村民干的。是冲你来的。”
他没问为什么,直接背起妇人。
我带路,绕开主道,钻进密林。
脚下是腐叶,走一步陷半寸。
我边走边从包里抓了把压缩饼干碎屑,随手撒在岔路上,制造假痕迹。
少主跟在我后面,脚步很轻。
我回头,用手电快速闪了三下:“闭嘴,跟紧,别回头。”
他点头。
我们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到了半山腰。
妇人突然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我摸她额头,烫得吓人。
“得歇会儿。”我说。
我把她塞进一处石缝,用外套垫着头。
少主蹲在一旁,手按刀柄,眼睛扫着四周。
我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岩石。
远处有风,但没有脚步声。
可我总觉得不对。
空气太静了。
我抬头看树冠。
枝叶没动。
但刚才,我分明看见一片叶子晃了一下。
不是风。
是有人踩过。
我慢慢抽出战术手电,没开。
少主察觉到我的动作,也绷紧了。
我指了指上方,又指了指地面,比了个“三”。
他懂了。
三个。
我趴在地上,用炭笔在石头上画出刚才看到的落脚点。
三个点,呈“品”字形。
不是乱走。
是包抄。
目标不是我们。
是山洞。
他们不是在追。
是在等。
等我们回去。
我盯着那三个点,心里发沉。
这帮人,知道我们会从哪来,也知道我们会去哪。
他们不急。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一定会回去拿玉佩。
而一旦我们踏进那个范围——
就是死局。
我抬头,看向少主。
他也在看我。
“他们想要什么?”他问。
我刚要开口——
他忽然抬手,指向林子深处。
那里,树皮上又出现了一道新刻痕。
眼睛符号。
但这一次,竖瞳裂开了,像流血。
我站起身,手握紧了手电。
“走。”我说,“换地方。”
他背起妇人,跟上。
我们刚迈出一步——
风动了。
不是树叶响。
是空气被切开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
那道刻痕,还在。
但地上,多了半片烧焦的纸,边缘卷曲,落在我刚才站的位置。
纸上写着一个字。
墨是红的。
像刚写上去的。
字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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