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渊,其名不虚传。
甫一踏入那被煞气掩盖的隐秘裂缝,一股远比外界浓郁百倍、几乎凝成实质的沉重死意与混乱煞气,便如同冰冷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挤压、侵蚀着闯入者的肉身与神魂。耳边是永无止境的、仿佛源自九幽炼狱的亡魂呜咽与不甘的嘶吼,视野所及,是一片扭曲的、暗沉无光的、由各种不知名巨大骸骨与破碎兵器堆积而成的荒芜景象。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腐肉与某种法则崩坏后产生的、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
这里的空间极不稳定,细密的、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空间裂隙随处可见,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光线与生机。更深处,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那正是夺源大阵运转时散发出的、与凤临本源隐隐对抗的诡异气息。
星澜全力运转《炼神诀》,识海中的混沌星云如同最精密的过滤器,将侵袭而来的负面能量中的狂暴意念剥离、化解,只留下相对纯粹的能量粒子,虽然斑驳,却也能勉强补充她持续施展隐匿法术的消耗。她周身笼罩着一层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灰色气流,如同一个在死亡国度行走的幽灵。
影七、影九、阵老四、磐石四人紧随其后,他们虽无法像星澜那样直接转化煞气,但身为凤翎卫精锐,各有秘法护身,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脚步轻盈得如同狸猫,踏在松脆的骨粉与碎石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小队沿着那条由老鱼提供、并经阵老四反复推演确认的隐秘路径,在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深渊底层艰难穿行。他们避开了几处明显散发着强大禁制波动的区域,绕过了几头在煞气中沉眠的、气息堪比金丹后期的变异骸骨兽,甚至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次小范围的空间塌陷。
越是深入,那股针对凤临本源的诡异吸力与压迫感就越发清晰。星澜能感觉到,手中的混沌令也在微微发烫,那是凤临在正面战场承受巨大压力的感应。
“神后,前方三里,能量汇聚点异常集中,空间结构相对稳定,且有极强的阵法守护波动。”阵老四压低声音,手中托着一个不断闪烁着细微符文的罗盘,眼神锐利,“根据能量流向和此地煞气脉络判断,那里有九成可能,就是夺源大阵汲取地脉与煞气能量的核心源头,也是其阵法运转的次级枢纽之一!”
星澜精神一振,终于接近目标了!她打了个手势,小队速度再次放缓,如同暗夜中的潜行者,借助嶙峋的怪石与巨大的兽骨残骸作为掩体,悄无声息地向阵老四所指的方向摸去。
穿过一片由无数断裂神兵构成的、如同金属森林般的区域,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相对平整的、仿佛被某种巨力硬生生开辟出来的圆形广场。广场地面并非岩石或泥土,而是由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奇异晶体铺就,其上刻满了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漆黑阵纹。这些阵纹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着,不断从四周浓郁的煞气与地底深处抽取着磅礴而混乱的能量,汇入广场中央。
而在广场的最中心,并非预想中的阵法核心祭坛或者能量池,而是……一具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骸骨!
那骸骨通体呈暗金色,即便经历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岁月侵蚀,依旧散发着一种不朽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与……悲凉。它的形态似龙非龙,似龟非龟,背甲宽阔如山岳,头颅骨骼狰狞,即便只剩下骨架,那仰首向天的姿态,依旧带着一股仿佛要与天争锋的桀骜与不屈!
“这……这是……上古神兽,霸下?!”见识最广博的阵老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惊,“传说中龙生九子之一,力大无穷,喜好负重,象征吉祥、长寿与权威的瑞兽霸下!它……它的骸骨怎么会在这里?!而且……”
而且,这具本应神圣祥瑞的霸下骸骨,此刻却被无数道粗如儿臂、闪烁着不祥红光的诡异锁链死死缠绕、禁锢!那些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扎根于四周的暗红色晶体地面,与整个夺源大阵的阵纹相连。更令人心悸的是,霸下那空洞的眼眶之中,燃烧着两团扭曲的、充满了痛苦、怨毒与毁灭欲望的暗红色灵魂之火!
它那庞大的骸骨,此刻正如同一个被强行驱动的、无比强大的能量转换器与放大器!整个葬神渊积累万古的煞气、死气以及地脉深处被引动上来的狂暴能量,正通过那些诡异锁链和它身上的阵纹,被强行灌注到这具神兽骸骨之中,经过它残存神性与怨念的扭曲与增幅,转化成为夺源大阵所需的、那种专门针对凤临本源的诡异力量!
这具上古神兽的骸骨与残魂,竟然被玄皓的人,以如此歹毒的方式,炼制成了这座夺源大阵的……阵眼核心之一!
“吼——!!!”
似乎是察觉到了陌生气息的靠近,那霸下残魂猛地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一股混合着神圣威严与滔天怨念的恐怖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般,轰然席卷了整个圆形广场!
“小心!是神魂攻击!”影七厉声喝道,四人瞬间结成一个小型的神魂防御阵势,炽热的神力联结在一起,勉强抵挡住那狂暴的冲击,但个个都是脸色一白,显然并不轻松。
星澜首当其冲,那精神冲击更是大部分朝着她而来!那其中蕴含的怨毒与毁灭意念,远比周围的煞气要精纯和恐怖百倍!仿佛有无数个充满了痛苦与憎恨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尖啸,要撕裂她的神魂!
她闷哼一声,识海中的混沌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炼神诀》被运转到极致!灰色的混沌气流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死死守护着她的灵台清明,将那狂暴的精神冲击不断分解、吞噬、转化!
然而,这霸下残魂的实力,远超她的想象!仅仅是残魂的一声咆哮,其威力已然堪比元婴初期修士的全力神魂攻击!而且其中蕴含的那股属于上古神兽的、即便被污染也依旧存在的本源威压,更是对生灵有着先天的克制!
这绝不是一个可以力敌的对手!
星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计划生变!他们原本以为守护能量源头的,最多是几名元婴期的暗影阁长老或者强大的阵法禁制,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头被魔化的、实力堪比元婴的上古神兽残魂!
硬拼?他们这支小队,就算加上她,面对一个状态完好的元婴修士都胜负难料,更何况是这种来历惊人、被大阵加持、几乎不死不灭的恐怖存在?
“神后!怎么办?”影七焦急的声音传来,他也看出了这霸下残魂的可怕,“强行破坏阵眼,必会引来它的疯狂攻击!我们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星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凤临在正面牵制,时间宝贵,绝不能在此功亏一篑!
她仔细观察着那被锁链缠绕的霸下骸骨,以及它眼中那痛苦而怨毒的火焰。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浮现。
这霸下残魂……似乎并非自愿成为阵眼!它那咆哮声中,除了怨毒,似乎还有着一丝……被禁锢、被奴役的不甘与痛苦?
如果……如果不是强行破坏,而是……尝试净化它的怨念,唤醒它被蒙蔽的神性呢?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净化一头被魔化到如此程度的上古神兽残魂,其难度和危险性,恐怕比直接摧毁它还要大!一旦失败,或者过程中引起反噬,他们瞬间就会被这恐怖的存在撕成碎片!
但是……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
星澜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看向身旁的四名凤翎卫,快速而清晰地下达指令:
“计划变更!影七,你们四人,立刻在周围布下‘四象封魔阵’,不求伤敌,只求最大程度隔绝此地能量波动,延缓外界察觉,并为我争取时间!”
“神后,您要做什么?”阵老四惊疑不定。
星澜的目光落在那巨大的霸下骸骨上,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我……要试着,唤醒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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