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曦,程一鸣踩着湿滑的山路走出青云山脉。
筑基后的五感敏锐异常,能清晰听到数里外溪水潺潺,闻到风中夹杂的炊烟气息。
他估算着,再有小半日就能回到青阳城。
程一鸣摸了摸右手的玄天戒,感受其中存放的三枚剑符,先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再打探消息。
他身上穿的还是秘境中的白色练功服,虽然纤尘不染,但在世俗界显得过于扎眼。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是个已死之人,贸然现身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转过一个山坳,远处出现一个小村庄。
十几间茅屋错落分布,村口几个孩童正在追逐打闹。
程一鸣正想上前,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铜锣声从村里传来。
各家各户注意了!县衙通告,今岁税赋再加三成!秋收后统一缴纳!
一个穿着皂隶服饰的瘦高男子敲着锣在村中穿行,身后跟着两名佩刀衙役。
村民们从屋里跑出来,听到通告后顿时炸开了锅。
又加税?去年才加过两成!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听说都是林家主意,他们掌控了全县的税赋征收...
程一鸣躲在树后,眉头紧锁。
林家掌控税赋?
在他前,青阳城的税赋征收权还在程家手中。
短短一个月,局势变化竟如此之大?
他悄悄靠近村口,拦住一个正要回家的老农:老丈,打扰了。敢问今日是何年何月?
老农用看怪人的眼神打量他:大周历七百八十四年,八月初三啊。小伙子在山里待糊涂了?
多谢老丈。他勉强维持镇定,又问道,最近青阳城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老农摇摇头,叹息道:咱们小老百姓哪知道城里大事。就听说程家那个废物少爷死在青云山,后来程家老爷也坠崖死了,现在程家产业都被林家接管喽...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心上。
程一鸣双手微微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控制住表情。
父亲死了?程家产业被吞并?
短短几日,天翻地覆!
告别老农,程一鸣闪身进入路边的树林。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盘坐在一棵古树下,他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想到那个害他坠崖的堂兄,程一鸣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现在程天雄恐怕正享受着鸠占鹊巢的快感吧?
先回城,查明真相。
他从玄天戒中取出一套普通布衣换上,又用易容术稍微改变了面部轮廓——这是韦丽斯传授的小技巧,对筑基修士而言轻而易举。
现在的他看起来像个面色蜡黄的书生,与原本相貌只有三分相似。
日落时分,程一鸣终于看到了青阳城高大的城墙。
城门处排着长队,守城士兵正在逐个盘查。
他低调地排在队伍末尾,竖起耳朵收集信息。
听说了吗?下个月初八,程家少爷要和林家小姐正式完婚了!
哪个程家少爷?不是都死绝了吗?
嘘!小点声!是程天雄少爷,现在人家可是林家女婿,听说马上就要接任林氏商行的掌柜了...
啧啧,攀上高枝了。可怜程远海老爷死得不明不白...
程一鸣低着头,拳头在袖中握得发白。
程天雄,果然投靠了林家!
还即将成为林家女婿?这背后必定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排队进城的人很多,守城士兵只是草草检查了程一鸣的包袱就放行了——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和干粮,确实没什么可疑物品。
青阳城的街道比记忆中冷清了许多。许多熟悉的店铺都换了招牌,上面清一色写着。
程一鸣拐进一条小巷,朝程家老宅方向走去。
他需要更多信息,而那里或许能遇到故人。
天色渐暗,程一鸣在距离程府两条街的一家小茶馆坐下。
这里位置偏僻,客人不多,是个观察的好地方。
他要了壶最便宜的粗茶,慢慢啜饮,神识却悄然扩散开来,覆盖周围百丈范围。
程府大门前,几个陌生侍卫正在巡逻,腰间佩刀上刻着林家的标记。
府内张灯结彩,似乎正在筹备什么喜事。
程一鸣心中一沉——看来程天雄与林家小姐的婚事是真的。
这位公子,可否拼个桌?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程一鸣的探查。
抬头看去,是个佝偻着背的老者,须发皆白,脸上皱纹纵横,但眼睛却异常明亮。
程一鸣刚要拒绝,突然浑身一震。
这老人他认识——是程家的老仆福伯!
虽然易了容,但那眼神他不会认错。
福伯曾是父亲的贴身侍卫,在他年幼时经常偷偷给他带糖吃。
请便。
程一鸣强压激动,做了个请的手势。
福伯颤巍巍地坐下,要了碗白开水。
两人沉默地坐着,直到茶馆伙计走开,老人才压低声音道:少爷,老奴终于等到您了。
程一鸣手中的茶杯地裂开一道缝:福伯,你认出我了?
老奴伺候程家五十年,少爷的走路姿势、举手投足,再易容也认得出来。福伯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就知道您没死...青云山的猎户说断魂渊从没有人活着出来,可老奴不信...
福伯,程一鸣打断老人的絮叨,声音发紧,我父亲...真的死了?
福伯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才从怀中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手帕,假装擦嘴:老爷死得蹊跷。
三个月前,有人发现他坠落在城北断崖下,全身骨头都碎了...官府说是失足,可老爷那样的身手,怎会失足?
程一鸣手中的茶杯彻底粉碎,碎片扎进掌心,鲜血混着茶水滴在桌上,他却浑然不觉。
父亲,那个在他记忆中永远挺拔如松的男人,竟然坠崖而死?荒谬!
后来呢?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福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老爷死后第七天,林家就以债务为由接管了程家大半产业。程天雄那畜生非但不阻止,还主动配合,现在已是林家半个儿子了。
程一鸣眼中金光一闪而逝,筑基期的威压差点失控。
福伯被无形的压力逼得脸色发白,连忙按住他的手臂:少爷冷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程一鸣勉强平复情绪:程家其他人呢?小雨呢?
小雨小姐被软禁在程府偏院,说是要等天雄少爷大婚后再发落。福伯叹了口气,其他忠于老爷的族人,不是被排挤出家族,就是意外身亡...
每一个消息都像刀子,一刀刀剐在程一鸣心上。
半年,仅仅半年!程家就被蚕食殆尽,父亲惨死,族人离散,仇人却春风得意!
少爷,老奴冒险等您,是为了这个。福伯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本染血的小册子,迅速塞到程一鸣手中,老爷出事前夜交给我的,说是若有不测,务必交给可信之人。
程一鸣借着桌子的掩护翻开小册子——是一本账本,确切地说,是账本的残页。
上面记录了几笔奇怪的交易,时间都在父亲死亡前一个月。
最后一页被血浸透了大半,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初八...子时...黑风崖...林...黑莲...
这是?
老爷那段时间经常深夜外出,回来后就在书房写到天亮。福伯回忆道,出事前一天,他突然把这账本残页塞给我,说如果他遭遇不测,就等少爷回来交给您。
程一鸣小心地收好残页,心中已有计较。
这绝非普通账本,而是父亲调查到的线索!
那些日期、地点,极可能与林家和黑莲教的密谋有关。
福伯,你先离开,免得被人注意到。程一鸣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我还活着的消息,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小雨。
福伯点点头,颤巍巍地站起身:少爷保重。老爷在天之灵,定会保佑您重振程家。说完,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出茶馆,很快融入夜色中。
程一鸣又在茶馆坐了一会儿,整理思绪。
父亲留下的账本残页是重要线索,但需要更多信息来拼凑全貌。
程天雄与林家的联姻是个突破口,或许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离开茶馆,程一鸣决定先找个落脚处。
他现在是已死之人,不能住客栈,好在玄天戒中有韦丽斯准备的银两和一些生活用品。
穿过几条小巷,他来到城西一处僻静的宅院前。
这是程家的一处隐秘产业,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连程天雄都不清楚。父
亲曾带他来过几次,说是狡兔三窟。
院门紧锁,但程一鸣知道钥匙就藏在门楣上的暗格里。
取出钥匙开门进去,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落叶,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
简单收拾出一间能住的屋子,程一鸣点燃油灯,仔细研究父亲留下的账本残页。
在灯光下,他发现那些被血迹掩盖的字迹下似乎还有一层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出来的。
需要特殊方法才能看清...
他尝试着将灵力注入双眼,增强视力。
果然,那些模糊的印记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名单,上面写着五个人名,每个后面都标注了职务和地点。
程一鸣认出了其中三个:林家大长老林震、程家执事程松、青阳城县令赵德安。
果然有内鬼!程一鸣眼中寒光闪烁。
程松是家族执事长老,竟然与林家勾结!
名单最后,有一行小字:黑莲使者,胸口有印记,初八子时黑风崖。
这与残页上能辨认的文字吻合,看来父亲是发现了他们的密会地点和时间。
程一鸣迅速计算日期——今天八月初三,距离下个初八还有五天。
这是个机会!若能潜入密会地点,或许能获取更多证据。
但黑风崖在何处?
他回忆着青阳城周边的地形,突然想起城北二十里处有一处险峻山崖,当地人称为鬼见愁,因为地形复杂,连鬼都会迷路。
会不会就是那里?
正思索间,程一鸣的神识突然捕捉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有人正在接近这座宅院!
他立刻熄灭油灯,隐入阴影中。
脚步声在院门外停下,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瘦小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借着月光能看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程一鸣悄然靠近,在对方反应过来前一把扣住他的咽喉:谁派你来的?
呜...鸣少爷?少年没有挣扎,反而惊喜地低呼出声,真的是您!福伯说您可能在这儿,我还不信...
程一鸣稍稍松开手,但保持警惕:你是谁?
小的是阿禄啊!程远海老爷的书童!少年激动得语无伦次,老爷出事前让我躲起来,说等您回来...我天天在这附近转悠,就盼着您...
记忆浮上心头,程一鸣确实记得父亲身边有个机灵的小书童。
他松开手,点燃油灯,借着灯光看清了少年的脸——确实是阿禄,只是比半年前长高了不少。
你怎么认出我的?程一鸣仍有些怀疑。
阿禄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老爷说过,只要这玉佩靠近您就会发热。刚才在门外,它突然烫得厉害,我就知道您在里面。
程一鸣接过玉佩,立刻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熟悉气息——这是父亲的手笔!
玉佩中封存了一丝血脉感应法术,只有靠近血亲才会激活。
阿禄,父亲还交代了什么?他声音有些发颤。
老爷说,如果见到您,就把这个交给您。阿禄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个小布包,还让我告诉您——黑风崖下有洞,洞中有密道直通崖顶。初八之约,切莫正面冲突。
程一鸣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是一把古旧的铜钥匙和一张简略的地图。
地图上标注了黑风崖的地形和一条隐秘路径,终点画着一个小叉,旁边写着二字。
父亲早就料到自己会遇险...程一鸣胸口发闷,喉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这一切都是父亲精心安排的,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却还是去了!
阿禄突然跪下,声音哽咽:少爷,老爷死得冤枉!求您为老爷报仇!
程一鸣扶起少年,眼中金光流转:我发誓,害死父亲的人,一个都逃不掉。但现在,我需要知道这半年来发生的所有细节。
夜深了,油灯摇曳。
阿禄将这半年来程家的变故一一道来,程一鸣静静聆听,眼中的寒光越来越盛。
当听到程天雄如何配合林家吞并程家产业,如何虐待不肯屈服的老仆时,他手中的铜钥匙被硬生生捏弯。
程天雄...林家...黑莲教...程一鸣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些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五天后,初八之夜,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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