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总裁办公室。
寂静无声，只有中央空调的通风口在不知疲倦地往这片价值连城的空间里，输送着恒温23度的凉爽空气。
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沉睡后的光海。璀璨、浩瀚，每一盏亮着的灯，都像一个与他无关的遥远的梦。
鲜时光，此刻正以一种极其反人类的姿·势瘫在自己那张从意大利空运而来，据说设计灵感源于“国王的拥抱”的顶级真皮老板椅上。
他的面前，那张由一整块非洲乌木切割而成的巨大办公桌上，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件，没有象征着权力与忙碌的签名笔。
只有一份静静躺在那里的东西。
《〈挑战者联盟〉第一季·封神之路·史诗级项目最终结算报告》。
那鎏金的封面，在办公室幽微的灯光下反射着一种冰冷嘲讽的，足以闪瞎氪金狗眼的光。
每一页纸，都散发着成功和金钱那令人作呕的“铜臭味”。
鲜时光已经维持这个“植物人”的状态，整整两个小时了。
他没有欣喜，没有激动，甚至连愤怒和悲伤，都已经被刚才在厕所里那场惊天动地的“结算风暴”给彻底榨干了。
他现在剩下的，只有一种巨大无比的空虚。
他，鲜时光，作为一个以“稳定亏钱，实现个人财富自由”为毕生奋斗目标的男人，再一次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无法复制，无法复盘的离奇方式，“失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败得体无完肤！
败得……名利双收！
他从桌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摸出了一根烟。这烟，既不是什么手工特供的古巴雪茄，也不是什么限量版的稀有香烟。
它的包装朴实无华，上面印着两个大字：福利。
这是他今天下午趁着没人注意，从公司行政部给员工准备的福利储备仓库里偷偷“顺”出来的。
他需要一场严肃、深刻、触及灵魂的……“亏钱项目复盘会”。
一场只有他一个参与者，也只有他一个受害者的，自我批判大会。
“呼……”
一口略带辛辣的廉价烟草味涌入肺里。他紧锁的眉头，总算舒展了那么一丝丝。
他缓缓起身，像一具被重新注入了指令的机器人，走到办公室角落那面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白板前。
他拔掉白板笔的笔帽，在光滑如镜的板面上用力地写下了今天会议的核心议题。
【《挑战者联盟》为什么又双叒叕他妈的成功了？！——暨鲜时光亏钱理论1.0版本全面溃败反思会】
写完他退后两步，像一个凝视自己画作的艺术家，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他必须搞清楚！
他必须搞清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罪状一：人！”
鲜时光在白板上重重地写下了一个字。
他想起了节目里那些完全脱离了他剧本掌控的“天选之子”。
他想让李路声扮演一个故作高深的老艺术家，结果人家一个“世纪wINK”，直接成了中老年妇女的梦中情人，顺便带火了足力健。
他想让金鑫做一个尖酸刻薄的毒舌女王，得罪所有嘉宾，结果人家毒舌出了真性情，成了全网追捧的“人间清醒”。
他想让张清当个沉默寡言的工具人，结果人家对金鑫一往情深，硬是把一个竞技真人秀演成了中年版的《霸道硬汉爱上我》。
……
这些人，就像游戏里的顶级Npc，明明你给他们设定的是“路人甲”的脚本，结果他们个个都觉醒了自主意识，不但把主线任务给你搅得天翻地覆，还顺手开启了一大堆奖励丰厚的隐藏支线！
这不科学！
这完全是玄学！
是无法用他前世经验来预测的，该死的“人性的随机性”！
他在“人”字后面悲愤地画了一个大大的叉，然后写下批注：【结论：人心叵测，人性难控，嘉宾的真情流露是亏钱道路上最大的‘RNG’（随机数）变量，必须予以最高级别的警惕！】
“罪状二：钱！”
他又写下了第二个关键词。
真人秀，能花多少钱？
三个亿，已经算是国内综艺制作的天花板了。
可盈利的下限呢？
事实证明，根本没有下限！冠名费、广告费、版权费、Ip衍生……那帮被他养得脑满肠肥的商业奇才，能从一泡屎里给你提炼出黄金来！
这投入产出比，太不成正比了！亏损的潜力，肉眼可见的已经被锁死了！
他再次悲愤地画下一个叉，写下批注：【结论：项目制作成本存在物理上限，导致亏损潜力严重不足，盈利风险极高，属于低风险高回报的‘垃圾’投资品类，必须坚决摒弃！】
“罪状三：社会性！”
这是他思考了很久，才憋出来的第三个词。
真人秀这玩意儿，太容易出圈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在网上发酵成惊天动地的大瓜。嘉宾放个屁，都能被粉丝解读出八百种不同的情绪。
今天你磕这对cp，明天我骂那个绿茶。热搜跟不要钱一样，一天上八遍。
这种“被动”的，由无数吃瓜群众自发产生的巨大流量，是他鲜时光完全无法控制的巨大盈利黑洞！
他在“社会性”后面画上了第三个，也是最沉痛的一个叉。
【结论：极易引发不可控的社会话题与网络狂欢，从而导致‘被动盈利’。此乃亏钱之‘小道’，格局太小，变数太多，极易失手！】
写完这三条“罪状”，鲜时光扔掉白板笔，一屁股坐回老板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椎骨。
完了！
按照这个逻辑推演下去……
他以前所依赖的，引以为傲的那套“反向操作”的亏钱哲学1.0——“故意拍烂片”、“故意做烂综艺”、“故意请不靠谱的人”……
在如今这个“万物皆可梗”，“审丑成为潮流”的魔幻时代。
已经……彻底……过时了！
他必须升级！
他必须进化！
他的亏钱理论，必须从蹒跚学步的1.0版本，直接跃迁到一个全新的，能够完美规避所有盈利可能性的……2.0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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